章永清今年秋天将满八十四岁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叫自己去。”他心里犯怵,加之腿老是痛,他想是不是大限快到了?地里的农活干不动了,只能坐在家里看电视,可看电视就丢盹,床上去睡吧,又睡不着,半夜三点多就醒了。
白天,气温稍微一凉就坐在南墙外晒太阳。睡不着觉和晒太阳时,头脑和眼前总是老婆黎发兰,女儿章小娥死时惨不忍睹的样子。他痛苦、悔恨、自责……交织在一起,折磨的他要崩溃了。想着那一幕幕,老泪不由自主的就流出来了,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四十年前春夏之交的下午,他女儿章小娥,被村里的人从西沟河的中段,一处五米多深、锅底型的大水潭,当地人称此水潭为龙王潭里打捞上来时,他刚从县城里办事赶回来的。他看着小娥被水呛得发青了的脸、被水撑得鼓胀起的身子,他哭了,当时只有眼泪。那天小娥下葬后,帮忙的人都走了,他一人走到龙王潭边,呼天悲地的哭了一场。
章小娥怎么会溺水而亡呢? 那一年小娥正好二十岁,原来确定这年冬天她出嫁,可就在三个多月前,她对父母亲反反复复说:“我不敢到睡房去,房子里有鬼!”她爸说:“我去看看有啥鬼?”进了她睡房看了看啥都没有。小娥却说:“刚才就立在我床前,你进来她就钻进床下去了,还是个姑娘,留着长长的大辫子,用红毛线扎着。”她爸找来手电筒,撩起床单,在床下察看,还是啥都没有。对小娥说:“小娥,房子里啥都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世上哪有鬼!”
到了晚上,小娥就不敢熄灯,总见床前立着那个姑娘,吓得她大声喊她妈。章永清和黎发兰听着小娥的喊声,就立马穿上衣服过来看小娥。小娥反反复复说:“鬼、鬼,你们一来她就钻到床下面去了。”次数多了,小娥她父母就不应声了。时间不长,他们认为女儿小娥精神上有问题。小娥是“疯了”,嘴里胡言乱语说着一些家里人听不懂的话,不想在房里呆,总想往外跑。小娥的病发展得很快,她父母亲商量了一下,白天就让她呆在她的睡房里,为了看住她,防止发生意外,黎发兰将织布机一端堵在门口,她就坐在另一端织布,小娥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发现。晚上只能把房门锁起来,任由着小娥在屋里哭喊。
有一天中午,黎发兰见小娥在床上睡着了,就停下了手上的织布的活,起身到厨房去做中午饭。她正在生火,听见织布机有响声,急忙起身看是咋回事?刚从厨房出来,就发现小娥跳过织布机,从大门飞跑出去了,就喊着:“小娥,小娥,快回来。……”并跟着小娥后面跑,想把她追上拉回来。小娥头也不回,越跑越快,朝龙王潭跑去,她与小娥间的距离在拉大。她家离龙王潭不足二百米,小娥跑的那么快,累得她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小娥离龙王潭越来越近,她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了,她喊小娥时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喊着、喊着,小娥连头也没有回,投入龙王潭中去了。
黎发兰连爬带滚到了龙王潭边那块大石皮上,哭着、喊着:“小娥、小娥……”双手在石板上拍打,异常痛苦,双手在石板上扣,三个指甲都扣掉了,鲜红的血都流了出来。 有过路的人发现有人跳河,有两家邻居也听到黎发兰的哭声,都急忙来到龙王潭边看个究竟。有两个会水的小伙子,潜入水中,想去救人,无奈水性不是很好,潜不下去,水太深,水里光线暗,只能无功而返。时间就这样过去,过了会儿村长来了,他还请两个水些好的人,又下了几次水,还是没把人捞起来。后来村长安排人去找来了一根八米长的竹竿,在小头一端上绑了一个铁钩子,两人同时握住竹竿的另端,在水潭里抓捞。费了很大劲,铁钩子钩着了小娥的衣服,才从水里把小娥捞出来。
自从小娥走了后,章永清、黎发兰两口子一直怄气,感觉到女儿小娥病得有些蹊跷,老说屋里有个扎着红洋毛线绳的长辫子姑娘,又无症兆的跳了河。邻村有位庞文忠与章永清是裢襟,小娥把他叫大姨夫。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庞家两口子来望妹妹、妹夫。章家两口子免不了又要把小娥患病前后的事给他们说一遍,他们用言语安慰,陪着流些泪。庞文忠说:“妹妹、妹夫,既然小娥生前老说屋里有鬼,明天找条牛套上犁头在屋里犁上几铧,这又法可以避邪。”第二天上午章永清和庞文忠把小娥住的房子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给牛套上犁头,章永清牵养牛,庞文忠扶着犁,就在小娥房里开始犁。这房子是土坯墙、泥地面,去年秋天才修起的房子。铧刚插入泥地面,章永清拉着牛走了几步,没想到铧尖上翻出一口棺材板,急忙停下一看,惊得两人面面相窥。一口朽木棺材,骨肉全已腐烂,看不见人形,一条扎着红洋毛线绳的大长发辫子,霍然醒目呈现在那。他们在一起说起着,怪不的小娥说房里有鬼,床下埋着死人。他们在山坡上挖了一深坑,把朽棺材起出来,重新埋了。那间房子只放杂物,再没住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