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山寨

近日翻阅县志,对志书记载的一个现象令我颇感兴趣,1,279平方公里的县域内,竟然有三十多座山寨,平均四十平方公里就有一座山寨。这些山寨通常建在崇山峻岭之巅,三面为悬崖峭壁,一面可供人员出入,易守难攻,寨墙用大石块垒砌而成的,厚达四至六尺,墙高数丈。

秦岭南麓,山大林深,沟壑纵横,历史上这儿就是一个移民地区。本地人上朔三代都是从四川、湖南、湖北、贵州迀徙过来的,为躲战祸、饥荒、仇杀……那也不过一百多年长的时间,这之前的原居民都到哪儿去了呢?何以建了这么多的山寨?

据老辈人中头传说,这些山寨均为明、清时期所建,而清代最多。一类是大户人家为躲匪患,另一类是山匪为躲官府剿灭,大多山寨属于后者。近一百年来,三万左右的人口小县,更远的时期不一定有这么多的人口。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山匪,他们本身不创造社会财富,前者要靠剥削农民,后者要靠抢掠。仅修筑这些山寨所用的人力、财力那都不是个小数字。

那时的社会真是一个奇怪的社会,官府要靠民众税捐来运转,富人还要常送银子打点官员,以求其避护,富人要靠穷人创造财富供养,富人的安全又要靠修筑坚固的山寨来保障。有的穷人被官府、富人逼得无路可走之时,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修筑山寨,防官兵围剿。

修筑山寨的两类人都是了社会强势群体,但构筑这样的防御性建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都属于弱势群体。富人在土匪面前是弱势群体,土匪在官府面前又是弱势群体。

一个山寨就是一个小王国,寨主就是山大王,有生杀予夺之权,压寨夫人可以有数位,虽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这可能是个别现象。在这样的穷乡避壤,这么多的大小山寨,桊养了多少家丁、匪兵。那时,整个社会的财富都极其有限,哪有那么多的银子、酒和肉?山里的大户是相对于山里的贫民小户来说,大户也大不到哪儿去。比如,新中国成立后的土改中,山里的大户划定为地主的不少家庭,也只有几间草房,若生活在平川大县,只相当于一个中农家庭。若是大户人家躲匪患,平时不会长住山寨,只能留下很少的家丁看山护寨。有了盗匪也是短时逗留,毕竟避祸的场所,不是享福之地。若是匪寨,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师爷、账房以及大、小头头脑脑,它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组织机构。分银子就如同发工资,分多少也肯定是有区别的;喝酒、吃肉是一种生活代遇,也得分等级,兵丁喝的酒绝对不会比大王喝的好啊。

这些山寨大多是匪寨,属于黑道,黑道亦有道,他们打劫的大是土豪劣绅,也都有各自山寨的势力范围,谁都想在民众里有个好口碑,那就要行打富济贫、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时间一长就会有恩于当地民众。我妻子的娘家屋后有座高山名曰黑山,山顶有一山寨,自然就叫黑山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除夕,我与妻子到丈人家过年,吃除夕饭之前,她祖父在门前方场地摆上桌子,准备了香、裱、蜡、酒和酒杯,一个刚煮好的腊汁完整的猪头,猪头口里含着猪尾巴放在桌子的正中。我好奇地问老人:“这是供奉的哪位神灵?”他答道:“敬奉黑山大王。”我又问:“黑山大王是什么神?”他说:“黑山大王是一百多年黑山寨寨主,他扶弱济贫,惩恶扬善,传说他已得道,成为关公化身,能脚跨两面山,手持青龙偃月刀,大吼一声退了长毛贼(太平军),保一方平安。黑山寨后来建有黑山大王庙,方圆几十里的民众,逢年过节都要敬奉黑山大王。”听了老人这样一说,我意识到土匪中也有义匪,一百多年过去了,老百姓还记着他们的好,一直感恩,代代传承。

昨天,我看到一则新闻报道,同为秦岭南麓的镇安县,境内发现一百多处山寨,一个山区县,无论国土面积有多大,一百多个明、清时期的山寨,这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山寨遗迹正在消失,当年山寨都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志书上少有记载,学者去研究那段历史很有必要。有人提议作为旅游资源去开发,挖掘土匪文化,研究山寨建筑,我感觉这种凭空演泽出来的东西没有多大的意义,研究山寨建筑就更不知意义在何在了?(2016年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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