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行篇(3):“诗仙”与“诗圣”

他比他,大十一岁,他乐观潇洒得似乎能把世界踩在脚下,而他,总是满脸愁容仿佛双肩扛起的是全世界的悲苦。

一个是“诗仙”,天上飞的神仙,注定浪漫飘逸,看天下而极乐;一个是“诗圣”,地上走的圣人,注定沉稳凝重,怀黎民而忧伤。

开元盛世,繁华无比。他从酒中走来,从月中飘来。携一把长剑,一壶清酒,四处飞动。他从不寂寞,更不会孤独,以酒作墨,挥洒出幅幅人间仙境,其中总少不了一个捋着胡须举杯畅饮的男子。

他浪漫得无所不能,“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即便独自一人的日子里,他也浪漫得飘逸,“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是恃才放旷吧,“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在那长安的御花园里,竟然留下个“贵妃研磨,力士脱靴”。人们说他太放纵,可独独忘了他是“仙”,——给皇帝老儿当个翰林,岂不委屈了他?不久,他被“千金放还”。

是的,他的生活不应该在宫廷,而应在漂泊中。他赏尽了美景,阅尽了风光,也作出了华美的诗篇。浪漫飘逸的他,从月中走来,最后也消失在江中的月影里。
相比之下,这位晚出生十一年在地上行走的应该算是倒霉蛋了,他每走一步,都是如铅灌了般沉重。

安史之乱,唐朝由鼎盛跌入深渊,也注定这个同样有才的诗圣是飞不起来的。世上只有一个诗仙,他,杜甫,只能成为诗圣了。

他的诗,被称为“诗史”。从他的诗中,我们不难想象出:

一个双眉颦蹙,满面忧愁的老人,用颤抖的手,摊开纸,提笔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就连他的欢喜,也夹杂着丝丝苦涩。

他忧国忧民,一生的思想都行走在现实的脚印里,以至步履蹒跚。那些诗,是从他的内心深处走出来的,走进黎民百姓的心里,直走进大唐圣殿。然而他的诗,在统治者眼里却是“惨不忍睹”,大唐那些自以为尊贵的皇族自然不会亲近他。他提笔写诗的情形应该是这样:

一行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渗透了纸张。那泪珠儿,映出了大唐王朝坍塌的全过程,映出了他饱含艰辛与苦难却依旧执着的心。

他的诗啊,原本就是斑斑清泪和成的!

他比他小十一岁,只小了十一岁,却是一衰一盛。注定了一个在地上艰难行走,而另一个则在天上高高飞翔!

他在天上飞了一千二百年,高举酒杯,留下一曲传奇,人们永远地记住了那个浪漫飘逸的“诗仙”李白。他在地上走了一千二百年,双眉颦蹙,留下了段段沉重的往事,人们也永远地记住了那个沉重忧郁的“诗圣”杜甫。

诗仙与诗圣,固然只差一个字,却演绎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两段不朽的传奇!(文/王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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