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把我当做自己的生命般金贵的母亲,一直被我所忽视,真的,她一直在我的视野之外!
一阵电话铃响,吓得我慌忙赤脚奔到客厅接电话,–已是半夜,打电话一定是水火事!
“你是不是好着哩?”是母亲,还是在问候我,便放下心来。却又有些抱怨,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觉,打啥电话,叫人歇息不好,就嘟哝着“我没事,你赶紧睡吧”想挂掉电话。“妈刚迷瞪了一下,梦见你,不放心,就问一下,那你赶紧睡。”
后来才知道,母亲早已失眠了,–关节疼痛、头晕、胸口憋闷等折磨得母亲整宿整宿睡不着。
我才意识到自己该照顾母亲了,开始按时给母亲捎药回去,以为只要给母亲捎药回去就不用牵心她的健康了。未曾想母亲忙碌起来连喝药的时间都没有,连诉说疼痛的时间都没有。在我安心于自己的孝顺女角色时,殊不知母亲依然得承受种种苦痛。
买了城里老人们穿的冰丝短袖或羽绒服送给母亲就以为尽了孝心,就以为母亲夏天就不热冬天就不冷了,就不再需要我嘘寒问暖了。却不知母亲舍不得穿,怕弄脏怕磨烂怕我再花钱给她买,衣服的价格让母亲直嚷嚷“糟蹋了几袋子面”。母亲总殷勤的打电话问我啥时回来的原因,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想提前穿好我给她买的新衣服让我看着放心。
我考上大学在城里工作曾给了母亲多少骄傲啊,似乎女儿走得越远表明越有出息越是干大事的。很少看书报的母亲曾很不好意思地讨要刊有我文章的报纸杂志,我知道,她是想让别人看看自己的女儿多有能耐,可我更知道她周围的那些大妈大婶啥也看不懂,便断然回绝了她。如今想来,我只是母亲以蹉跎二十多年的岁月为代价生产并打磨好的一件产品,——产品有什么理由拒绝主人展示她的劳作呢?
几乎总带毕业班,周末学校依旧补课,加上我的孩子体质虚弱,总得请假前往省城医院求医。不是一个称职的教师,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更无体力无精力做一个称职的女儿。多是电话问候,有时忙得连电话问候也省略了。当联系我被告知“欠费停机”时母亲赶紧让大哥给我缴了一百元话费,交了话费还联系不上我,大哥就出现在了我的单位,显得火烧火燎,是母亲让他赶来看我的。
在母亲眼里心里,最中间最高高在上的位置永远给儿女留着。
也曾记得母亲满脸羡慕地说,看你雪花婶子,多幸福。三个女都在农村,想在谁家歇一阵子就到谁家歇一阵子。可当我邀请她和我一同进城时,她却断然拒绝:“你一天忙得跟马瞎子一样,不能给你帮忙我就成了吃闲饭的,我才不去城里。”母亲很羡慕人家可以呆在女儿身边,却害怕给我添麻烦而宁愿远远地想着我念叨着我就是不肯跟我同住。
也清楚地记得几年前我装修房子的事。儿子就读的学校距离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我必须接送,放学时间又和我们学校的有些冲突,还得一天三顿地做饭做其它家务,我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不善于和别人沟通,又不会在后面监督别人工作,更害怕活儿有问题,提到装修,我真是头疼。舅舅突然来了,而且是专门请假来的。“你妈说了,就是她死了我不来都能行,必须给你招呼着装房子。她就没有大事,除了你的事……”舅舅的话没有说完,我别过脸去,–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流泪!
更清楚地记得,每次离开时,已经瘫了的母亲总是拉着我的手,说着诸如“车多得是,再等一趟”的话。当我终于决定要走时,将手从母亲手心抽出来的那一刻,母亲该是多么无助与心痛。
辛苦养育的女儿,在别人眼里风光能干的女儿,究竟给了她什么回报?只有无奈中的孤独罢了。
是不是我伤透了您的心,以致于您残忍到不给我一丁点弥补的机会?昏迷了三天,直到撒手而去,都不曾搭理自私的我。您一定是对薄情女儿没话可说了,才以最后的沉默狠狠地痛击了我。
母亲啊,当您如一座山般倾刻坍塌成碎土,我的悲痛铺天盖地却无处着落。我只知道,母亲,从此,您是我心头永远无法治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