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置的比喻句


语言折断静默之梗
语言拿起自己,走出躯壳
语言将人抛弃,因为它之美与人之有限!

我赶不上那些语言,认知
在嘲笑它的携带者,将真知变成谎言!
–追不上那些光束,我滞在路边!

语言应该像体内细胞,交融起伏变幻
最后化作推力,助我向前!
语言该成为行者的脚印–
地上花草道边栏杆,让后来者追溯,
并踩着每一个凝思前行!

但我的语言,它大于我,高于我,于是逃出我
–这封闭矮小常年长满蒿草房花的寂寥屋檐
它们让我感到羞愧,我诞生了一种大话,我
涌不到那么高水位,做不到那么美言行–
我只徒然望见过天使仙袂疏花的容颜!

可今晨重见天空,日出,云层
那不可企及让人眺望的博大高远
突然知晓,那走在前面的语言恰是自我之路标

不能企及浩瀚星海不能说天空是画框宇宙不存在
不能抵达美妙神境变得一无所求不能因此消逸渴望
我可以捕捉跳跃的浪花–用文字将它定格,只因我爱
哪怕松开手–波涛的冰凉又将它拍打得无影无踪!


我的安静冒着热气,
热气是氤氲初升的晨曦。

机器轰鸣汽笛群响是岸边山石落满沙砾的河床
它们早磨钝听觉,而此刻,安静的四周知觉复苏
风吊在枝上休憩聊天,风又出发,万物是风中的水草!

我的安静,它冒着热气
空气都像沸水中冒泡的颗粒
无声之声溢出来,意识铺展成大地,听天籁初开


有个空间储藏着你–过去或死者
当意识苏醒瞬间–时空随即打开

过去不止于死,死之根须发向未来
就像某种不死之生,在我们这假象之生下衍生

而那神秘的空间才是存在之根,我们就像
植物表面–可见部分的枝叶根须,却看不见枝叶
如何在泥土下溶解吸收,死如果吞吃死,又孕出诡秘的生

只一个茫然转身,人可进入那无形
又一次抬头猛惊,便可见滚滚此生

就像一个写满梵文的转经筒–
有人触动,你进入此生之行
彼时静坐,又遁入时空轮转……


用寂静担待着生活
像石头拿起唯一的静默

石头有石头的兄妹,天地间的高山流水
但没有水能流入封闭,没有花能开进石头房间

石头任水自流,任行人爱或不爱的手脚走过
它不坚定脚下泥土外物的恩宠,因为一颗石头
随时可被遗弃或被捡起,石头的根在石头心中

石头只是坚持内心的根,那坚硬黑暗密不透风,尘封了
千万年日光此刻还遁入深渊的根,它只与记忆同在

记忆没有嘴,它们说些什么
石头没了嘴,石头相触以沉默
沉默到沉默间,是死寂,而人终将安家到这里

人是日光下失去锁孔的石头
石头是外置的比喻句
(原载于《上海诗人》2013年第四期)
[穆蕾蕾,1976年1月出生。现居西安。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陕西周至人。爱读书以为思,执写作践为行。著有散文集《着火的词》,诗集《雪响》《光盏里的蜜蜂》。希望继续思行结合,深昧当下,渐得魂魄清净,心地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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