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23岁的时候,本村长者张学道、杨生财对我说:‘叫你五爸跟你过吧,他一个人生活,吃饭生一顿熟一顿的,实在可怜。’我亦念五爸忠厚老实,无一技之长;又无妻子儿女,生活无依靠,便同意了两位长者的意见。”这是1987年3月,父亲为继承五爷一间房的财产权写在诉讼状中的一段话。
父亲与五爷经常发生争吵。那年入冬,五爷又着了一次火。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母亲先年新做的被褥连同炕席被烧个精光。原因自然是五爷敬神焚香所致。父亲怒不可遏,不顾蜷缩炕头的五爷的感受,一步跨上炕面,气呼呼地嚷道:“咋不把你也给烧了!敬神,敬神,我叫你敬神!”话落脚起,将仍有余烬的被头踢下炕。五爷听父亲骂神灵,气得说不上话来,叫着父亲的乳名,你你你娃再不要遭孽!父亲是火性子,发过火也就完了。当日叫母亲给五爷赶做新被褥,他自己上集给五爷买了新席。
父亲是因为家里经济拮据,五爷再三敬神着火,生了气。但他那知敬神是五爷的精神寄托呀!五爷幼时生病,无钱医治,成了兔唇。被人瞧不起,连亲生父亲都认为这个儿子是自己的拖累。五爷早早地给财东家拉长工,受尽艰难,还是穷得娶不起媳妇,鳏孤终生。五爷认为自己是前生遭了孽,今生方有这般灾难,只有在神灵跟前赎完罪孽,才能获得来世新生,五爷生前不止一次向我讲过这个意思。
父亲经常和五爷争吵,大都出于关心五爷的目的:五爷小时家贫,生病吃不起药,无论见到何种药,拣起来吃了,为此两人争吵过;年过七旬,五爷仍爬木梯上楼取东西,怕摔坏五爷,两人争吵过。诸如此类,但是父亲始终没有失信于张学道,杨生财老人的嘱托,赡养叔父25年。管着老人的衣食住行,管着老人的病痛。五爷曾两次吐血尿血,父亲无论家里再困难都要凑钱将老人送到省城西安住院治疗。1986年冬,五爷平安离世,享年73岁。
“你就是局长吗?”父亲汗水涔涔。
“是啊”县水利局长从办公桌上抬起头,见一位光头,满脸皱纹的老汉站在门口。
“向你反映个事情”父亲毫无怯懦。
“可以呀,你进屋说。”局长和言悦色。
父亲走进局长办公室,站着:“我是玉蝉乡孙家卫人,姓杨。涝河东伦段滚水坝下有个漩涡,连年暑假都有学生淹死,已经有五、六个了,希望水利局能管管这事”。
“谢谢你来反映情况,这事我们马上就办。”局长倒了杯水,将要递给老人,发现老人已经走了。
不久,涝河滚水坝河堤竖起警示碑。从此,再没有发生淹死人的事件。
同样是在涝河堤。
父亲从县城回家。发现一位姑娘躺在河堤上,口吐白沫,人事不醒。旁边有几位小伙站着无所适从。
父亲走上前,问道:“娃得是有心脏病?”父亲本来的意思是如果姑娘真有心脏病,急救要紧。他身上装有速效救心丸,可以应急。
没想到,一位小伙恶狠狠地说:“你才有心脏病,赶快滚远!”
父亲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爱管闲事的父亲感慨道:“闲事还是少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