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在一个美丽的夏日黄昏中死去了,死得好惨!
本来阿财一直和我住在楼上的。但是,住在楼上的阿财只能整天呆在笼子里,一把他放出来他就钻到沙发底下不肯出来,还到处大小便,所以我不得不剥夺了他的自由。有一天,我看到笼子里的阿财可怜惜惜的小模样,慈悲之心大发,便把他挪到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下室,阿财在此终得自由,可以满世界地撒野了!
阿财是我和那个刚刚考上中国音乐学院附中的准音乐家从市场上买回来的。记得当时有一大堆兔子、猫的,阿财被摊主拿出来做样板。只见阿财在一个小小的圆桌上不停地兜圈子,跑得气喘吁吁的就是掉不下来,有趣极了!准音乐家的眼睛和脚钉在了那里不能动弹,阿财就不得不和我们一道回家了。
这时的阿财才两个月大,长相既像兔子又像老鼠,然而,他的学名却叫“荷兰猪”。仔细一看,阿财从腰到臀再到尾部的那一条身段还真像猪。于是我和准音乐家就“猪猪”、“鼠鼠”、“兔兔”地一通乱叫。有一天,准音乐家觉得自己的学费太过昂贵,希望小荷兰猪的到来能为我们招财进宝,又看小家伙的模样像是个男的,决定把他命名为“财神”,后来又觉得这个名字拜金味道太浓,最终改为“阿财”。
阿财真是个乖孩子。一天到晚不哭不闹,从不挑食。菜叶、饭粒、果核什么的给什么吃什么。记得从市场上带他回家的那天,我们顺路去了一家复印社,有个人见阿财好玩,就用手里的复印纸伸到笼边逗他,谁知阿财一口咬住纸的一角,咯吱咯吱地吃起来,不一会,纸角上就出现了一个弯弯的月牙。后来回到家,我们又找了一个白纸条给他,不一会儿就被他吞光了,第二天,居然不拉不泻,再给东西还是狼吞虎咽的,想必是饿怕了。准音乐家说,阿财一定在他的原主人那里受了虐待,到了我们家,一定要让他过幸福生活才行。为此,准音乐家还自请我削减她的零花钱呢!
阿财是个温顺细腻的孩子,饿急了的时候会发出十分有穿透力的叫声。等你把给他的食物放进笼子里时,他的喉咙里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是高兴,也是感激,总之你能听得出来。他吃东西时,你用手抚摸他的小脑门,他通常会停下来,闭起眼睛静静地配合你的爱抚,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等你停止了抚摸,他便争分夺秒地大嚼大咽起来,他真的很懂你的心思。要是吃饱了的时候是在笼子外面,他就会跑到你的面前,把头枕在你的脚上,睡了。你把他抱起来,他会安安静静地卧在你的臂弯里。一般在十分钟左右,他就会不安地挣扎起来跳到地上,那是想找地方方便了。找来找去,最后大多是主动进到自己的笼子里。一进笼门,立刻一泄如注……
后来,家里养了猫,对阿财的关照少了许多。但是,心里还是最疼阿财。可能是阿财长得像老鼠的缘故,那猫很是欺负阿财,钻进阿财的笼子里,用爪子打阿财耳光,阿财吓得连笼子都跟着一起发抖。有时,把阿财放出来散散步,那猫就围堵阿财,弄得阿财走投无路,只好放弃自由的世界逃回到笼子里。每当出现这样的情景,我必是要帮阿财教训猫的。可是有什么用呢?阿财太弱小了。
阿财住在地下室的时候大概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了,可是,悲剧也在此埋下了伏笔。我们的地下室是2号,4号地下室里住着一条叫“乖乖”的狗。这狗整天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谁知那天晚上却一反常态。
那天,我去给阿财喂食,一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阿财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我一天没见阿财,挺想他的,便急急忙忙打开房门,却没有注意到那条尾随在我身后的狗。那狗大概觊觎阿财很久了,它夺门而入,一口叼起阿财转身就跑,跑着跑着,又把阿财抡到空中使劲地咬,阿财不停地惨叫着。等我和狗的主人把阿财救下来时,阿财只剩下蹬腿的力气了。
我把阿财带回到他的房间时,他已经断气,小小的鼻孔上淤着鲜血。当晚,我就让阿财睡在他的小垫子上,一直陪他到深夜,期待他能起死回生,但是没有。他那胖嘟嘟的小身子已经硬了,阿财死了!
不知道荷兰猪的寿命有多长,阿财两岁零两个月,大概相当于人的壮年吧。不知道他和我们在一起的两年过得算不算幸福。准音乐家曾羡慕地说:阿财,你过得可真是赛神仙呀!可我甚至没有为他留下一张照片,好悔!
第二天晚上我把阿财埋在了楼前的那片草地里。他活着时,我常常采了这里新鲜的嫩草给他吃,他每次都高兴得咕咕直叫。我为他找的这个安息地他一定会满意。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我掩埋好阿财准备离开时,夜空中大雨倾盆而下,我那被遗弃般的寂寞一如这夜雨。大雨不管不顾地敲打着阿财小小的坟头,让我心里很疼。我跑去找来了塑料布盖在坟头上,用砖头将四周压好后还是不能安心。我站在大雨里,满脑子都是阿财临死前痛苦挣扎的样子,这时我才知道我是那么舍不得他。而这个世界只管刮它的风下它的雨,只是我的阿财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世界上消失了……(来源:世界华文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