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地方都见成效了,俄罗斯的HIV感染率为什么居高不下?官方数字说,过去几年共有90万人感染,17万人丧命。但是,真实数字可能远远高出官方统计。国际健康界人士认为,俄国的毒品、同性恋政策可能与此有一定关系。BBC记者发现,一线义工感觉,仿佛深陷一场意识形态争夺战。
和我一起出门的这位老兄留着乱蓬蓬的大胡子,豁牙,外号“尼克松”和形象好像很不般配。尼克松背着一个蓝色的大双肩包,看上去好像要出去野营。其实,我们不过是要去附近一家药店。到了药店外面,尼克松摘下双肩包,耐心等候。那天晚上天气很冷。我们跺着脚取暖。我心想,会有客户吗?
然后,一个身穿羽绒服的男人凑过来,问我们能不能施舍10卢布。尼克松回答,“不行。”羽绒服没趣地走进了药店。尼克松对我解释说,“我们从来不给钱,不能开这个坏先例。”过了几分钟,羽绒服出来了,打听尼克松双肩包里装的什么东西。尼克松告诉对方,他是一家名叫“安德烈-雷尔科夫基金会”的义工,基金会的宗旨是向吸毒者提供帮助。现在,这是莫斯科仅有的一家发放清洁针头和纳络酮–一种预防吸毒过量的药物—的组织。这家基金会的推广工作肯定挽救过生命。但是,因为部分资金、专业指导来自国外,俄国有些健康官员认为基金会异化、危险,甚至反俄。
羽绒服拿了一些2毫升的针头,还不情愿地接过了一包安全套。他告诉我,他是经济系大学毕业生,现在失业。注射毒品已经五年。接下来,他不屑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30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话音落地,羽绒服转身起步,消失在夜色中。
俄国许多吸毒的人使用比海洛因更容易到手的东西:用不需处方即可在药店随意购买的各种成药配成的东西。没有多久之前,这里流行的毒品叫“鳄鱼”。之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名,是因为这种毒品会导致瘾君子皮肤变黑、出现鳞状屑片,然后身体组织腐烂。“鳄鱼”中的活性成分是可待因(用于止咳药),和打火机油、用来疏通下水道的液体、碘酒以及从火柴上刮下来的红磷混在一起。后来,俄国政府被迫禁止无处方购买可待因。
现在流行的是托品卡胺,这是检查视力时散瞳用的。过去五年,俄国滴眼液销量增加了13倍,和眼疾发病率上升恐怕关系不大。这种药剂可以引发幻觉、肾脏剧痛,有人将其戏称为“7月”。因为,用7个月可能就丧命了。
如果自制的毒品还不够致命的话,使用脏针头感染上HIV的可能性也非常高。俄国艾滋病毒感染率逐年上升,官方注册的患者中已经有17万人丧生。那么,你可能会猜了,政府岂不是要张开双臂、拥抱那些防治措施?世界卫生组织建议使用口服的美沙酮,控制使用海洛因,避免共用针头带来的交叉感染。
就连社会观念算不上最自由解放的中国,现在都有了700多个美沙酮门诊。但是在俄国,美沙酮还是被禁的,违禁可能会被判坐牢20年。俄国最大的吸毒治疗中心的首席麻醉师伊夫基尼-布莱恩说,“我们的工作是要让人停止使用成瘾物。”他笑了笑、接着说,“你瞧,我们这流行着一个笑话:美沙酮就好像是用白兰地治疗伏特加上瘾。”不过,布莱恩医生也承认,他自己的方法并不是特别有效。接受初期“排毒”之后,只有少数病人实现了后期康复。官方数字显示,5年后,不注射毒品的只占10%。
俄罗斯的邻国乌克兰艾滋病防治却在取得进展。和俄罗斯不一样的是,乌克兰接受了外国的建议和资金,建立起美沙酮诊所和清洁针头项目。2012年,乌克兰感染率自1999年以来首次出现下降。
俄国接纳克里米亚之后采取的第一个措施就包括关闭向800名瘾君子提供帮助的美沙酮诊所。联合国说,此后,其中100多人已经死去。“安德烈-雷尔科夫基金会”的安娜-萨朗说,“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不停地反对那些在其他国家已经证实有效的方法呢?这些项目并不贵、也不难推广。我猜,他们可能就是不要接受西方来的任何东西。”
尼克松说,要是能有一辆小面包就好了,有地方坐、取暖,也许还能提供免费的HIV检测。但是,他悲哀地说,“哪儿还有钱买车啊。”尼克松背上双肩包、走路回家。(来源:BBC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