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暑热难熬。今年多地遭遇历史高温，都想找一处清凉的避暑之地。广西、云南有些地方，农历端午节前后，有传统“闹鱼节”，未承想，今年秦岭深处某景区，为吸引游客，也办起了首届秦岭“闹鱼节”。何为“闹鱼”?说白了就是往河水里下毒，把水中的鱼都毒死。“闹”字在这里不仅有欢庆、热闹之意，在方言俗语中，还有“中毒”之意。比如某人吃东西中毒了，就说的是这东西给“闹”到了。
我记得小时候，椒溪河里的鱼很多，在端午节前后，往往少雨，河里水小，河滩上麻柳树长的郁郁葱葱。就在水边找一平整大石板，采摘一抱一抱麻柳树叶，放在石板上，抓些河沙放在树叶中，再往树叶中浇些水，用石头把树叶捣碎砸烂，在沙子、水的作用下捣成浆汁，然后用盆子装起来，找有鱼的地方倒下去，一会儿就有鱼中毒，从水里漂浮起来，这些漂浮起来的鱼就是我们“闹”的鱼。后来我们又学到了另一种“闹鱼”的方法——用生石灰呛鱼。建筑工地刚从石灰窑买来的原灰，还是石块状，趁管理人员不留意时，偷出碗大的一两块来，在河道中有河水的地方，找一大石头，石头下又有小石头，形成若干个空洞，可能有鱼藏于洞中。往洞口水中放一坨石灰下去，石灰见水就开始“发”了，石灰周边的河水仿佛达到沸点一样煮开了，等石灰完全“发”开了，找一竹竿伸到石灰水搅荡，石头下的鱼被石灰水“闹”得翻了白漂出洞来。拣起鱼剖开洗净，在石头上晾晒干，干鱼拿回家可存放好长一段时间。
到我参加工作后，有种农药叫“鱼藤精”，本是用于灭水稻和蔬菜上害虫的，可在这种农药中兑入一些肥皂水或洗衣粉水，一瓶药能“闹”一两公里河里的鱼。这药太厉害了，各种鱼无论大小全毒死，河里的螃蟹、虾、水虫、鳖等都躲不过这样的劫难。那时，对这种“闹鱼”行为，公安部门都是严厉打击的，只要有人举报，查出来是要对“闹鱼”人拘留和罚款的。可每年夏天，河里枯水时，都有胆大妄为之徒去“闹鱼”。有时半夜了，关系好的朋友或同事，轻敲窗门，压低声音，隔窗说道:“快起来，有人闹河哩，赶快去拣鱼。”我翻身起床，拿上手电筒和早就准备好的捞鱼的捞兜子，与他们一起下河拣闹翻了的鱼。一会儿功夫，河道里到处都是手电光晃动，满河都是拣鱼的人。晚上没去拣鱼的人，天亮后听说昨晚有人“闹鱼”，立即下河，拣些晚上拣漏掉的鱼。闹了河的地段，有些鱼死在石头下，在夏天的高温天里，很快就腐烂了，河水中散发出阵阵腥臭味，持续好几天。再后来，还有人用更毒的农药“灭扫利”去“闹鱼”，毒死的鱼就更多了，这样闹几次河，河水里几乎没有鱼了。现在对河道管理严了，加之都说农药闹死的鱼，体内有残留的农药，吃了对人身体不好，吃拣回的鲜鱼也会中毒，渐渐地没人吃农药闹的鱼了，闹河的事也才少了。
现在旅游节庆多地很，忽然又冒出个“闹鱼节”，从微信中看举办“闹鱼”节的活动方案中，有盛大的开幕式，地方上的主要官员致欢迎辞，举办方每天向河道里投放数百斤鱼，供游客使用各种方法去捕获，“战利品”归己所有，并且还能观赏到专业人员用传统方法“闹鱼”的全部过程。我不知道在秦岭的天然河道里“闹鱼”，尽管每天在往河道里投放鱼，你怎能保证“闹”得全是投放的鱼，河道里的野生鱼就不会被“闹”了吗难道在这种把“闹鱼”当节庆来办的地方，河道里“闹鱼”是民间常见的合法活动，野生鱼早就绝迹了不成!
任何一条河流都是一个生态系统，河里不仅有鱼，还有多种水生物，形成一条生物链，缺少一种生物，这个链条就断了。举办这样的“闹鱼”节，将会给游客传递什么样的信息?特别在秦岭这座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区域内，搞这样的节庆活动，对保护生态环境理念，格格不入，实在是逆树立环保意识、构建生态文明的潮流之举，是对生命缺乏应有的敬畏，这样的节庆当休矣！(文/陈永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