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在不同阶段,对幸福有不同的感受。我少年时期的幸福竟然全来自一本本连环画又叫小人书。
记得第一次邂逅连环画是在一个小伙伴的家里,无意间在发现了那本《草原英雄小姐妹》,虽然书里的文字我还汄不全,但一页页画面已经把我吸引住,先一页一页把画欣赏完,再从前至后看一页页白描画面,再读下面的文字,被蒙古族少女龙梅和玉荣,为生产队放羊时遭遇暴风雪,为不使生产队遭受损失,两人始终追赶羊群,直至晕倒在雪地里。因为严重冻伤,二人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截肢,她们被誉为“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深深惑染了。我对这本连环画爱不释手,提出借去看几天,没想到小伙伴不答应,我怅然若失地回到家,心里老惦记着这本书,那一晚觉都没睡好。我下决心要买一本,一定要买一本。那个年代我身无分文,这本书八分钱,可我从哪儿能找到这八分钱呀?机会来了,第二天母亲给了我一角钱,让我到街上去打半斤酱油一斤醋,结果我把钱拿去买了连环画《草原英雄小姐妹》,而且还破天荒地在母亲面前撒谎,说把那一角钱弄丢了。母亲气得打了我一巴掌,重新给了我一角钱,才把酱油醋买回来。这本连环画一连几天我都随身带着,有空闲时间就掏出来翻翻,成了我最幸福的一件事。
从那以后,新华书店就成了我最爱去的地方。书店对着大门那节拒台里摆放着许多连环画,我只能隔着玻璃看看连环画的封面,我渴望读更多的连环画,这必须想办法去挣钱。学校门前是县土产公司门市部,我发现他们以两分钱一个的价格收购牙膏皮,而那天放学回家路过县文工团后门垃圾堆时,竟一次捡了四个。我兴奋不已,拿去卖了八分钱,用这八分钱毫不犹豫地去了新华书店,买下了那本看了几次都没钱买的《海岛女民兵》。我拿着这本连环画去学校,每当我翻看时,身边总是围一圈同学与我一起阅读,一遍又一遍地看,一次又一次激动。那几天我成了班上人缘最好的人。从那以后,每当上学,放学我都要到那个垃圾堆旁去转转,然后再到另几个单位的垃圾堆上看看有无牙膏皮。
要集攒够买一本连环画书的牙膏皮,并不是经常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一支牙膏一个人要用很长时间,新华书店又不断有新书上市,仅靠捡牙膏皮满足不了我想读更多新连环画的需求。新华书店门市部的营业员是一位中年阿姨,去的时候多了,她也就认识了我,见我常在柜台前驻足,又常想看连环画,便我给推荐新到的书,当我无钱买时就让我站在那儿翻看一会,可我总想拥有这些书。除了捡牙膏皮外,必须还要有其它途径挣些买书的钱。那时,学校南侧正在修建砖木结构的国营旅社住宿房。隔十天左右就有汽车运来一些青砖,倒在场子里需要人工码成四方砖摞子,五页砖一个方向,一层二十页,码十二层,顶上再放十页,一个砖摞子二百五十页砖。码一摞砖的工钱是一角五分钱。管工程的人嫌我人小,开始不让干,说了一些好话才允许了。我只能放学以后去 ,码完一摞砖,天都快黑了,四个下午我挣了六角钱。我想用这些钱一次把看好的那套《高尔基》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连环画买下来,可算来算去还差二分钱,这可怎么办呢?我见父亲的刷牙杯里的牙膏不多了,可这些牙膏一两周时间也用不完,我等不及了,我想把这个牙膏皮拿去卖两分钱。趁父亲没在家,我把剩下的牙膏挤在一个小玻璃瓶里,正在专注做这件事吋,父亲回来站在身后我都没发现,当他一巴掌打在头上,我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父亲吼了一声,我放下牙膏跑了。这个牙膏皮是卖不成了,两套书也就买不回来,同桌的知道后,赞助了我二分钱,条件是书买来后借给她先看。就这样,靠天长日久的积累,我收藏了一大纸箱,三百多本连环画。
图文并茂的小人书,不仅我少年时代喜欢阅读,到读师范时,常在周末,街边摆的小人书摊上,一坐一天,花上一点钱,一口气读完像《封神演义》、《三国演义》、《杨家将》……这样一套几十本的连环画。前些年我还一次在新华书店购买了一千多元的连环画,经常取出一套来阅读。特别有意思,在这个碎片化阅读的读图时代,连环画能二者兼备。当你手捧连环画,看着只有黑白两色的图,读着通俗易懂简单的文子,可忘却生活中的烦恼,工作上的重压,让人顿时轻松下来,还能找回少年时代幸福的回忆。
那个年代,有点小钱,我不买零食,不换玩具,不购衣物,全买了连环画。在读连环画中,度过了物质条件非常差的少年期,有了连环画才有了我少年时期的幸福时光,有了精神食粮和灵魂寄托。我要感谢连环画,还要感谢提供连环画的新华书店(文/陈永明,2017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