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的腊月，刚过大寒节令，在这个冬天最寒冷的日子里，这所办在y县农村，智果小镇上的汉中地区师范学校分校，将结束只有两年办学历史而寿终正寝。这些“社来社去”的工农兵学员对自已的前程感到一片盲然，都在急匆匆地办理离校手续，洗着被褥和穿脏的衣服，参加完下午召开的毕业典礼，明天就可以离夜了。
李素蓉酝酿的报复计划，在她不露声色中已开始实施，她先步行去马家村火车站买了两张明日九点西安经马家村到安康去这趟普快列车票，在马家村上车，到石泉站下车，并顺便把把被褥等行李寄存在车站。女生宿舍是三间砖木结构的平房，她对其他问同学说：“今天有个拉货的便车，我把行李捎回去了。我不急，明天进城买些年货坐班车回去。”她在晚饭前，找到同班老乡孙小明说：“小明，晚饭吃了你在校门口等我，有话给你说。”孙小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行，我吃完饭就过去。”
孙小明听到李素蓉约他到校门说话，兴奋不已，激动的不知饭的味道，几口把饭吃完，洗了碗筷，用梳子把头梳得光光的，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特意把牙刷了，就到校门口去了。
孙小明与李素蓉都来自F县，又在同一个班，一米七的个头，墩墩实实，黑黑的皮服，四方脸，长着串脸胡，喜爱体育锻炼，为人仗义，李素蓉就是他心中的女神，多次想找机会，向李素蓉表达爱慕之情。孙小明约她看电影、校外散步、馈赠小礼品，她都未接受，给她写过一封信，她看了信后，无动于衷，他盼望李素蓉给他回信，可一直没等到，她就像从未收到过他的信一样，他真希望哪天能突然收到李素蓉的信。两年师范学校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李素蓉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与一般同学没什么两样。今天李素蓉约他在校门口见面，并有话给他说，看她的眼神和表情，孙小明猜想他们之间有“戏”了。
李素蓉虽来自农村，天生丽质，皮肤白细，一米六五的个头，身材纤细，小小的脸，五官端正，人又长得干干净净，说话声音又好听，班上男生人见人爱。可她并不想在这些师范生找一个意中人。那时教师就会地位低，像他们这种“社来社去”的学生，毕业后仍然是一名民办教师，没有前途。她的青春偶象是解放军，正好她的中学同学张学军入伍三年了，这期间他们虽未谈婚论嫁，却经常有书信来往，再过一年，张学军就要退伍了，是在部队上提干还是转业回来就有了明确答案，到那时再明确关系。
他们班上的班长秦建国，洋县人，在班上人缘好，经常组织同学开展活动，是班主任的得力助手。班上同学刘丽英与他同乡，刚进校她与秦建国同桌，很快两人谈上了恋爱。学校纪律不允许学生谈情说爱，第二年调整座位时就把他俩分开了，两人的恋情就转入“地下”。他与刘丽英相处时间长了，无了新鲜感，刘丽英又需要他时时关注。就在块毕业前这段时间，秦建国经常以商议班上工作为名，找班上学习委员李素蓉。李素蓉开始真以为谈工作，几次谈过以后，才感觉谈工作是幌子，尽谝一些闲话，可秦建国找她，不理他又面不过情，只能应付，她意识到秦建国的目的了，她对秦建国的态度就很冷淡。
刘丽英见秦建国经常与李素蓉在一起，明显对她没过去那么热情了，她当着秦建国的面挑明，是不是对李素蓉有意思了？秦建国矢口否认，说是与李素蓉在一起谈工作。刘丽英自知没有李素蓉漂亮，特别是脸上长了不少雀斑，身材也没有她好。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秦建国的确对李素蓉动心了。
从那天开始，刘丽英就在女生宿舍不提名骂李素蓉，背过李素蓉对其她女同学说：“我骂得就是李素蓉个狐狸精，不要脸的买x婆娘，就她会勾引男人……”刘丽英天天在宿舍骂李素蓉，李素蓉意识到在骂她时，曾质问过刘丽英，这一来刘丽英骂得更凶了，所有农村泼妇能骂的话都骂出来了。
李素蓉不会骂架，只坐在那儿哭。她把刘丽英骂她的事给班主任说了，班主任听完的哭诉，对她进行了安慰，并把刘丽英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没想到班主住的批评不仅没能制止住刘丽英对李素蓉的谩骂，反而她认为李素蓉在班主任那儿告了她的状，把李素蓉骂得更凶了。李素蓉除了晚上睡觉外几乎不进宿舍。
孙小明刚到校门口李素蓉也来了，她对孙小明说：“走，边走边聊。”出了校门不远就是农田，田里的小麦被冻得已匍匐在地，李素蓉走前面，孙小明跟着她，在一尺多宽的田坎上，走了五十多米远，李素蓉停下来，脸上显得很平静，但眼神却很期待的对孙小明说：“小明，我想让你明天陪我去一趟石泉，我去看一个朋友，明早九点的火车，你把东西全带上，然后我们从石泉回家，行吗？”孙小明感到很突然，从石泉回家路绕了一大段，且交通还不方便。可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说道：“行啊，没问题。”李素蓉说：“火车票我都买好了，记住是九点钟的车，我们在火车站见，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有些事等上了车我再给你讲。”孙小明听了很激动，说：“行，明天早上车站见。”李素蓉说：“那你先回学校去，把东西准备一下。”孙小明往校园走去，心里乐滋滋的，他想象着明天车上李素蓉说出他最想要的那句话–“我爱你！”
李素蓉那晚睡在相邻的女同学床上，早上七点钟就起来了，外面天刚蒙蒙亮，洗潄完毕，她悄悄将一双筷子插入袖口里，从一本废书上撕下两页纸，两次对折放在上衣袋中，来到校园西北角那处旱厕的女厕所内，先解了小手，蹲在那，看了看厕所无人，她用筷子从大便槽里夹起酒杯大一坨屎，用两页书纸包裹起来，扔掉筷子把纸包握在右手里，迅速返回宿舍，打开纸包，来到刘丽英床前。刘丽英还在睡梦中，她喊：“刘丽英、刘丽英。”刘丽英听有人在床前叫她，梦里梦乎嘴一张答应了一声。当她嘴张开得一瞬间，李素蓉将纸里那坨屎塞进了刘丽英口里。还没等刘丽英反应过来，李素蓉急奔火车站而去，学校没人看见她去了火车站。
等刘丽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恶心的她呕吐不止，用刷牙杯一杯一杯水漱口，开始用保温瓶中开水兑冷水，一壶开水兑完了，口也漱麻木了，直接用冷水漱口，又用牙刷一遍又一遍的刷牙……
刘丽英铁青着脸满校园找李素蓉，她心里窝着火，找着李素蓉她要拼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刘丽英到门卫室拨通村上电话，找到了她哥，还未开口她哭了起来，刘丽英她哥在电话的另一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哭了一会儿，情绪稍稍稳定了，才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坐车到y县汽车站下车，他在车站会面。刘丽英他哥估计李素蓉坐车回家班车必须进y县车站，他村里叫了四个家门弟兄起来到车站，等刘丽英来了指认李素蓉，他们要替妹妹出这口气。他们在车站等了两天也没等着李素蓉。
李素蓉九点钟已坐上去安康的火车了。火车开动了，孙小明先去接了一杯水递给李素蓉，她喝了两口水然后略显兴奋地对孙小明说：“我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孙小明没听到他想听到的话，问她：“出啥恶气了？”她把早晨给刘丽英喂屎的事说了，惊得孙小明嘴张得大大的不知说什么。最后才说：“你咋能这么做事呢？”她开始流泪并说：“你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把我骂狠了，骂人的话太脏，是吃屎长大的人口里才会冒出那些话来……”孙小明这才意识到李来素蓉邀请同行的目了。孙小明对她说：“我们已经毕业了，以后与这些同学很难见面，这件事就此为止，我们再不对别人提起这件事。”孙小明对李素蓉全无过去的好感，也不愿意多交淡，他过去听老辈人讲过，做这种事“损阴德”。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石泉，孙小明与李素蓉倒了三次车，黄昏时才回到F县的家里，后来他俩很少联系，直到三年后的春夏之交，他再见李素蓉却在她的葬礼上。
原来，李素蓉第二年就与退伍后在县公安局工作张学军结婚了，不久有了小孩。那天是星期一，张学军骑着自行车送李素蓉到学校去上班。她怀里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快到学校时，一条野狗窜出来，追着去咬她。她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双手抱小孩，用脚去踢追咬她的野狗，结果一个后仰从自行车上跌下来，后脑磕在路面的一小石子上，张学军急忙停车从地上把她拉起来，正在看把孩子摔着没有，李素蓉却摊软下去了。张学军拦下一辆路过的卡车，紧急送往县医院，看着看着她开始呼吸困难，医生马上进行抢救，但还是没有救过来，就这样走了。
那段时间，孙小明心里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人或者是天在报复？(2017年2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