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当我在希腊居住多年后回到英国时,人们警告我千万别生病。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削减公共支出,撕裂了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我调查了一下。政府在NHS方面的支出似乎增加了。当我把这一发现告诉别人时,他们说我搞错了。官方数据是骗人的。在NHS工作的每个人都可以告诉你,NHS已经被削减得只剩骨架了。
智库机构英皇基金(King’s Fund)的回溯性核查表明,1984-85年以及那之前几年政府在英格兰NHS上的公共支出确实出现了实际增长。政府数据是正确的。
这并不意味着NHS未遭遇困难。但这或许是因为除削减成本以外的其他原因:可能是人口老龄化给该体系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或者医疗科学进步意味着成本上涨的幅度高于总体通胀水平,又或者是人们的预期超出了NHS的能力范围。这些问题现在仍然困扰着NHS,或许当时公开地谈论这些问题会更好。
我提到这件事是为了指出,人们坚信自己认为的“事实”,这并不新鲜,存在这种情况的也并非只有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阵营或退欧派。我们都有自己所认为的真相,无论我们自认为是自由主义者还是保守派、民族主义者还是世界公民。我们听我们想听的事。我们受制于确认偏误,迅速接纳那些支持我们世界观的事、拒绝与我们的世界观相左的事。
很多人认为,社交媒体让人们愈发生活在信息泡沫中,只遇到与自己的类似的观点。这是事实,但这种情况在Facebook和Twitter诞生前已经存在。人们从来都是听那些与自己观点一致的人的话,看那些有他们想看的内容的报纸。
连彻头彻尾的谎言–比如最近有关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以华盛顿特区一家披萨店为据点、经营一个儿童虐待集团的假新闻–也一直存在。这类谎言的传播过去靠的是人们口耳相传。
没错,社交媒体扩大了片面事实或纯谎言的传播范围,加快了其传播速度。彻头彻尾的谎言以及半真半假的谎言,正在破坏我们的政治文化、制造分歧并且严重降低了公共辩论的质量。
如何让2017年成为我们为事实而战的一年?
首先,我们要承认,这并非只是对方的错误。我们要承认我们也自己说过片面的真相。我讲一个我曾犯过的错误。今年5月,退欧派活动人士把小册子塞进我家门缝里,我对此很生气,于是在Twitter上称:“#投票退欧#的传单中用了每周3.5亿英镑这个有水分的数字,并且把囚犯投票权的问题错误地与欧盟联系起来。”
这段话前半部分是正确的;在整个退欧运动中,退欧派一直声称英国每周向欧盟支付3.5亿英镑,而这笔钱本可以投入NHS。实际上这是总数,并未考虑英国收到的返款以及欧盟对英国的支出–公投结束后退欧派承认,反正NHS不会看到这笔钱。
但对于英国囚犯的投票权与欧盟无关这部分,我说错了。认定英国全面禁止囚犯的投票权侵犯了囚犯人权的欧洲人权法院(European Court of Human Rights)并非欧盟机构,因此我发了那条推文。但我后来了解到,作为欧盟机构的欧洲法院(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曾裁定一名被监禁的法国杀人犯可以被剥夺投票权:由于该囚犯罪行的严重性,剥夺其投票权是适当的。这暗示,那些因较轻罪行被监禁的囚犯可以要求投票权,而英国囚犯可以利用这一点。因此退欧派把囚犯投票权与欧盟联系在一起并没错。
这便引出了寻求事实者的第二个任务:找出真相。数字信息的随时可得意味着,这个任务从未如此轻松过。现在只要你去找,什么都能在网上找到:法院判决结果、议会研究报告、官方数据以及对官方数据的评论。
互联网为谎言的传播提供了便利,但它也使得人们更容易找到和扩散真相。找出事实足以逆转说谎的潮流吗?当然不会。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每种趋势都汇聚了抱有坚定决心的个人的努力。2017,让我们为寻找事实而战。(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