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最近前往宾夕法尼亚州好时镇(Hershey,又名赫尔希镇)向帮助其当选总统的选民表示感谢,这一谢票之旅意义非凡。这座由实业家米尔顿•好时(Milton Hershey)上世纪初在自己出生地附近建造的“巧克力小镇”(Chocolate Town),代表着许多人感到已经失去的东西。
“多年来,工作和财富从这个州、从我们的国家被抢走,就好像我们是一群婴儿,”特朗普在好时熊(Hershey Bears)冰球队的主场体育馆对民众表示。“人们谈论着我们如何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世界,但人们最看重的关系是本地的–家庭、城市、州和国家。本地,各位,本地。”
随着贸易壁垒减少,全球化创造巨大的规模经济–包括将生产外包给中国等低工资国家或使用外来工人从事低技能工作的自由–本地化是过去30年许多企业最不愿意做的事。在美国锈带(Rust belt)及英国国内2016年投票赞同退欧的地区,这种感受尤为强烈。人们日益觉得,跨国公司没有根基,不会像米尔顿•好时和他那个时代的进步雇主那样对所在城镇或城市负责,这种感觉助燃了今年的反弹。
特朗普的解决办法–抬高关税壁垒,惩罚将生产转移至美国境外的企业–就像助其入主白宫的痛苦呐喊一样不成熟。正如英格兰西约克夏无法再恢复纺织厂一样,西维吉尼亚州无法恢复煤炭开采。许多工作岗位已经从中国流向越南、孟加拉国。然而,这种渴望–渴望那些对员工有责任意识的雇主,渴望充满活力的商业街,就像当年好时在可可和巧克力大街的街角开设一家百货商店那样–本质上并非不理智。希望企业支持(而非抛弃)社会合乎理性。
这正是好时与其支持的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总统相信的。在1910年于堪萨斯发表的一次演说中,罗斯福赞许地引用了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的话:“劳动力先于且独立于资本……劳动力优先于资本,值得获得多得多的考虑。”罗斯福宣称,林肯“预见到了我们当前的挣扎,并且看到了出路”。
“当前的挣扎”是指19世纪晚期快速工业化以及垄断托拉斯和企业崛起造成的矛盾;这些实体雇用大量非熟练工人,而且往往是以临时工的形式。19世纪80年代,密尔沃基有一家公司把波兰籍劳工称呼为迈克1号(Mike 1)、迈克2号(Mike 2)和迈克3号(Mike 3),而非登记他们的全名。对此的回应是进步主义运动,这一运动试图通过公共监管和企业福利,在社会主义和毫无约束的资本主义之间开辟一块中间地带。好时在其工厂周边建设的房屋、商店甚至公园,最能体现这一让雇主参与提高工人福利的运动。
罗斯福在其倡导“新民族主义”和“实际机会均等”的堪萨斯演说中宣称:“我支持公平交易。”他将这一理念根植于工作中:“除非一个人有超过足以应对生活开销的工资,否则他就成不了一名好公民。”他作出承诺的口吻跟特朗普差不多:“我在堪萨斯对你们这样说,到了纽约我也一样这样说。”20世纪初与21世纪初之间有明显相似之处–两个时期都以产业剧变、财富创造和人口流动为特征,其间疏远与繁荣并存。区别之一在于,那时城市是苦难之地;如今,许多城市蓬勃发展,而小镇和郊区却迷失方向。
当今的好时镇化身在城市里涌现,工业仓库里挤满了科技初创企业,建造公寓为外来雇员提供住房–对于伦敦和柏林,外来雇员是从欧洲各地吸引来的人才。城市里还有繁华的商业街,街上有肉铺、面包店、啤酒厂和健身房;这里是锈带城镇失去的所有经济结构。特朗普口中的“本地,各位,本地”格局仍然存在,只是分布不佳,不在支持他的许多选民居住的地方。他改变这一局面的手段有限,只能利用罗斯福那种“总统讲坛”劝诱企业留在美国,而不是将生产转移至海外–正像他最近诱使美国空调设备制造公司开利(Carrier)放弃外迁位于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家工厂一样。
但是,正如许多公司在当年那个进步时代意识到的,这其中也蕴藏着商机。好时起初在农田上建设自己的小镇时被视为一个怪人,但他的尝试成功了:通过雇用工人、出售房子及开设商店,他打造了一个地方经济。作家麦克•安东尼奥(Michael D’Antonio)在《好时》(Hershey)一书中写道:“随着货币的流通,它们为好时的各个实体带来了更多利润。”过去30年间的全球贸易带来了财富和物质利益,但也造成了被抛在后面的城镇空心化。如果大城市专业人士阶层是唯一享受本地企业带来的经济和社会利益的群体,2016年的种种不满便不会褪去。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在许多事情上都是错的,但在这一点上他是对的。(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