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敬佩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这没有什么让人惊奇的。这位美国总统候选人和俄罗斯领导人都有一种威权倾向。他们蔑视多边接触,喜欢原始的强权政治。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交易型的人。协议将受到狭隘定义的国家利益的影响,不受国际规则或公认价值观的制约。
普京想抹掉苏联垮台带来的屈辱感。特朗普承诺“让美国再次伟大”。俄罗斯领导人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个人关系很差,因为美国总统拒绝让普京陶醉于两个超级大国平起平坐的幻想,令他受伤。或许特朗普更懂得俄罗斯人的心理。他一直称赞普京是一个坚强果断的领导人。
向克里姆林宫示好的,并不只有这位美国总统候选人。整个欧洲的民粹主义者–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所属的法国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所属的英国独立党(UKIP)、匈牙利的法西斯主义尤比克党(Jobbik)和希腊的金色黎明党(Golden Dawn)–都向莫斯科方面表达过敬意。普京在左翼阵营也有支持者。英国工党(Labour)领袖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更愿意谴责美国的“帝国主义”,而不愿挑战俄罗斯的复仇主义。
直到不久以前,外交政策领域的体制内人士一直在悄悄地为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当选总统做准备。特朗普成为候选人是一场噩梦,这场梦注定会在11月9日醒来。情绪已发生了变化。随着民调支持率差距的拉近,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都开始想象特朗普成为总司令的情形。美国将军们当中的一个黑色俏皮话–他们在移交所谓“核足球”(美国总统授权发动核攻击所用的手提箱–译者注)之前会把电路板取下来–不再显得特别好笑了。
人们担心,“害羞的”特朗普支持者或许没有反映在民调数字中,对希拉里的厌恶可能让一些持中间立场者呆在家里,白人工人阶级选民惩罚精英的决心会压倒当年帮助奥巴马取胜的受过教育的白人、西语裔和非洲裔美国人的联盟。面对特朗普表现出的撒谎、厌女症和种族主义的确凿证据,太多人的回答是,“他并不真是那个意思”。
在世界其他地区看来,基本事实是美国是唯一在世界各地都具有重要性的国家。美国不再是1990年代那个超级强国,也失去了重塑世界的意愿,但如果一位易怒、做事鲁莽的总统上台,那么其造成破坏的能力是令人恐惧的。在华盛顿,很多人在努力劝服自己,美国体制中的制衡机制将对他构成约束。从我最近的谈话判断,他们在这项任务上没有成功。
人们显然担忧的是,气质上不稳定的特朗普总统在危机期间将会失控。共和党人、前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Robert Gates)简要地说,他“不适合担任总司令”。特朗普对不久前纽约发生的爆炸事件的反应符合这个模式。美国必须“痛打他们……在那里认真地做些事”–“他们”不知道指谁,“在那里”指的是中东。
更大的危险在于特朗普做出的撤退承诺–撕毁北美自贸协定(NAFTA)等协议、建立针对中国的贸易壁垒,拒绝批准巴黎气候变化协议和与伊朗达成的核协议,放弃保卫东亚与欧洲安全的责任。特朗普的政策相互矛盾,但一个不变的主题是他好战的孤立主义。美国将会单干。有些人称之为“超现实主义”。一个更确切的词是危险。
当前全球秩序–1945年建立并在冷战结束后扩大的自由主义的、以规则为基础的制度–正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全球化正在后退。在纽约一场由迪奇雷基金会(Ditchley Foundation)美国分会组织的会议上,我听到美国一位杰出的老年政治家表示,他从不知道有哪段时期,世界同时受到这么多巨变和危机的冲击。
这是一份大家熟悉的清单。普京正试图重画欧洲国家的边界,中东燃起战火,圣战恐怖主义行动在蔓延,多元主义遭到威权主义的挑战,中国正试图改变南中国海(South China Sea)的现状,促使邻国开始重新武装自己,民粹主义者们在各个发达民主国家冲击要塞。
对特朗普而言,答案就是美国撤退。他想建造高墙。他质疑美国在太平洋的安全保护伞–或许日本和韩国应当发展自己的核武器?他削弱了北约(Nato)保卫欧洲的可信度–如果俄罗斯军队长驱直入波罗的海国家,美国或许会袖手旁观。美国国家安全靠联盟和国际秩序来保障的理念,对特朗普来说毫无意义。
如果民调结果可以相信,那么特朗普在总统竞选中已夺走了希拉里的势头。这并不意味着他将在11月8日获胜。选举人团的构成,只给他留了一条通往白宫的窄路。前面还有几场辩论。但是,不堪设想的事情已变得看似可信。我们应当感到异常担忧。无论是美国还是世界,都承担不起陷入特朗普式孤立主义的后果。(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