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正式确认成为共和党美国总统候选人。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在一场未遂军事政变后,收紧了对国家的威权主义控制。法国再次遭遇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数十人遇难……还有英国公投决定退出欧盟对西方凝聚力的打击、中国拒绝承认一家国际法庭对其在南中国海领土主张的裁决。
从表面上看,这些事件毫无关联。特朗普或许从未听说过中国的“九段线”。英国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更关心的是将土耳其移民挡在门外,而非土耳其民主政体的健康。尼斯屠杀与其说应主要归咎于自封的“伊斯兰国”的劝诱改宗,或许不如说行凶者心智不正常是同样重要的祸因。疯狂,还有邪恶都会过去。
更深入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一些令人不安的模式: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身份政治、对机构的蔑视以及基于规则的国际体系的破裂。各国政府失去了控制能力,失去了公民的信任。国内政治中的好斗性扩散到了国际舞台。虽然现在的世界还不是一个霍布斯式的世界,但未来的方向显而易见。
欧洲左翼和右翼的民粹主义都一直大肆利用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困境以及人们对大量中东和非洲难民的恐惧(这些难民有的逃离的是战乱,有的逃离的是“失败国家”)。法国有恐惧伊斯兰的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意大利有五星运动党(Five Star Movement),西班牙有社会民主力量党(Podemos),德国还有最近崛起的新选择党(Alternative für Deutschland)。“碎片化”搅乱了战后中右和中左政党轮流执政的局面。
然而,特朗普获得提名与英国公投退欧是另一类事件。无论11月美国大选结果如何,特朗普已经掌控了共和党,而且民调显示,依靠基于仇外心理、孤立主义、经济民粹主义和反精英主义的纲领,特朗普还得到了2/5美国人的支持。英国一直存在不少欧洲怀疑论者,但退出欧盟的投票结果代表一种更广泛的失望。布鲁塞尔已被斥为全球化、移民以及经济边缘化的始作俑者。
特朗普称,他想“痛击”自己的对手。他将驱逐数百万墨西哥移民,禁止穆斯林进入美国。强势的孤立主义将让美国再次变得伟大。英国强硬的退欧派承诺在英吉利海峡修筑自己的围墙。特朗普认为,外国人就是威胁。支持退欧的工党议员吉塞拉•斯图尔特(Gisela Stuart)表达了这种酸楚论调–她错误地宣称,如果英国投票留在欧洲,其宝贵的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将被开放给数百万土耳其移民。
民粹主义信条用民族主义取代了爱国主义,鼓励人们蔑视传统机构。任何所谓“专家”都在与精英勾结。每个人都有权构建自己的“事实”。大企业、银行、全球化(叫它什么都行)都是白人工薪阶层的敌人。沿着这个方向只要再走几步就会把我们带回到上世纪30年代“犹太人的阴谋”。
不能因选民焦虑而责怪他们。许多人的不满都是合理的。自由资本主义有利于富人。平均收入增长停滞。全球资本主义新巨头–苹果(Apple)、谷歌(Google)、亚马逊(Amazon)、Facebook–将税收视为一种自愿上缴。政治建制派变得自满。但民粹主义者开出的处方–永远是引发分歧、悲观和自我封闭的–明显都不靠谱。特朗普担任总统将让美国失去活力;退出欧盟也将对英国产生同样的影响。
世界其他地方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些压力。埃尔多安曾将欧洲视为土耳其的归宿。近日,他宣称,这场未遂政变是“真主赐予的礼物”–眼下他正在加强其威权统治。相比市场经济,埃尔多安更喜欢国家(及裙带)资本主义。他正在修复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的关系。世俗主义、多元主义和法治,这几样东西欧洲自己留着就行了。
在尼斯驾驶卡车碾压庆祝“巴士底日”(Bastille Day)无辜群众的行凶者,将忠诚献给了另一种形式的身份政治。在整个中东和马格里布(Maghreb),一个个国家走向崩溃。世俗民族主义被宗教极端主义取代。然而,圣战分子在西方实施恐怖暴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民族主义者的反应。他们正在取得成功。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的国民阵线或许是尼斯惨案的大赢家。
零和的民族主义并非西方民粹主义独有。在拒绝仲裁庭对其领海主权声索合法性的裁决时,北京方面的官员表示,民意不容许政府在这些主权主张上做出任何退让。外人或许会解读为,中国现在已成为强国,觉得不应再被制定于自己崛起前的规则所束缚。
不久前,我听到一名西方外交官将中国对此次国际仲裁的拒绝形容为对战后秩序的威胁。他这话有点道理。后来,我又听了特朗普在俄亥俄州的共和党代表大会上的部分演讲。让美国再次变得伟大并不包括遵守国际法。当然,后一起事件不能证明前一起是正当的,反之亦然。但这两起事件合在一起,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事态正在朝危险的方向发展。(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