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住在一个院子里,搬至城里的单元楼已经8年了,我甚至已经忘了院子长什么样,直到我又回到那里——妈妈突然想起院子里的香椿。
说真的,我甚至记不得院子里的香椿树长什么样,院子里的香椿叶又是什么味道。厚重,生锈,布满尘埃的大锁已将我与小院完全隔离开来。此刻,锁,打开了,重新踏入小院,回忆一涌而上,–这里尘封着我的童年。
我记得那个台阶,我曾跟小伙伴在那里斗蛐蛐,你推我搡好不热闹;我记得那个楼梯,我晚上坐着乘凉的地方,那里可以看到最亮的北极星;我还记得那个很小的早已破败了的花坛,各色花各种草摇曳其中,曾是我儿时最美的风景……
8年了,我一度认为我早已忘记了这个院子,毕竟离开它时,我还是个小孩子,我还不知道“记忆”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它的大门再度为我打开时,我发现了,我彻底错了。即使灰尘覆盖了整个院子,即使我当初乘凉的楼梯破石而出长出了一棵小树苗,即使整个院子杂草丛生已经没有一块裸露的土地,我也仍旧无法隐蔽内心的感情。它压根就没有被我遗忘,而是尘封在心底,草木繁茂。
再次站在院子里,我看见柔和的阳光铺满了院子,每个角落都被照得分外明亮。这一切,熟悉而陌生。
妈妈走过来,指着旁边的一段台阶说,咱以前住在北面的屋子里,有些阴暗,妈生病时,你就坐在那个台阶上,端着脸盆,说等盛满了太阳光,撒在妈妈身上,病就好了。
我回头看着妈妈,有点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还是这样的事,幼稚而温暖。或许这里还有更多的回忆没有被我唤醒,它们静静地躺在茂密的草木下,单单等着我来亲近。
爸爸摘好了香椿叶,催促我们赶紧回家。
这,不就是家吗?今天,此行,正是回家!
我不知道我强烈的执念、深深的怀恋都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因为这斑驳的墙荒杂的草让我觉得它像经历了百年的风雨又重见天日,或许是因为我年轻的心被这从未见过的荒芜所震撼,或许是离开它过于久远突然回来无法名状的心理吧。我真的不知道。或许多年后我重新回到这里,自然就明白了。
爸妈都上了车。我突发奇想,照了两张相片,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好像我的心都被定格了。原来,回忆竟然有着柔柔的湿湿的质地!
要离开了,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或许为了再摸一摸这里的一砖一瓦,或许是为了除草、粉刷让它焕然一新,或许仅仅为了唤醒沉睡的曾经。
转身,我又将它关在了心底。
多年后,我的新居也会变成故居,我的青少年又会埋在那座房子里。等我老了又缅怀青年时,或许会与现在如出一辙吧?
莫非生活就是无数的怀念?也不是啊,没有曾经的经历,哪有现在的怀念?美好的生活还在继续,又何必在这里吊古伤今?
我想起一句歌词: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可否改成“光灿灿,旧故里草木深”?
再见,我的故里我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