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公社大门，就看到院子里面聚了很多人，有很多原来的知青。志杰也在。原来，早上晓东被游街以后，女知青被枪打死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许多原来的知青就到公社来了解情况。志杰也听到消息，就跑来了。
志杰看到史叔叔和佳真回来了，就赶快迎过来。喊了一声“史叔叔”，就说不下去了。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不能饶了那个小子，要为佳玲报仇。”
“先凑那家伙一顿再说。”
等等等等。公社主任和武装部长过来说，“别拦着史先生，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你们都先回去吧。”
武装部长也劝大家赶快回去，别耽误正事。然后拉着史先生和佳真到办公室去了。人群这才慢慢散了。志杰没有走，他在那里等史叔和佳真。
到办公室后，史先生提出，现在要见晓东。公社主任和武装部长答应了。说一会就可以看见了，让史先生在办公室等着。他们两人就出去了。过了一会，他们二人把晓东带过来了。还不到两天的时间，晓东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英俊和朝气，两眼无神，面颊消瘦，头发蓬乱，衣服上满是各种脏污的色彩。一见史叔，晓东就跪在地上，哭着说，“叔叔，是我不好，我想跟玲开玩笑，看见那支枪在门外边，就拿枪对着玲开枪，我没有想到，竟然有子弹，是我害死了玲，我那么爱玲，却害死了玲，我该死，我对不起玲，也对不起你，玲走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我要陪玲一起走。杀人偿命，就让他们也打死我吧。叔，我对不起你。”说着，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
史先生泪流满面说，“晓东，你怎么能拿枪对着玲开枪呢？……”
说着，用拳头打晓东的身体，边打边哭诉，“你什么玩笑不能开，怎么能拿枪来开玩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玩笑啊，你赔我的玲，你赔我的玲，你春节到家来看玲时，我就知道你们相爱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打死了你爱的玲，你赔我的玲，你赔我的玲，……”
说着说着放声痛哭。佳真也在一旁放声大哭。公社主任和武装部长扶着史先生坐到椅子上说，“你好好哭一场吧，哭透了，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志杰听到史叔的哭声，打开门进来，说，“你们先把晓东带走，我来劝史叔和佳真。”
晓东被带走了。志杰含泪劝史叔和佳真，说，“史叔，人死不能复生，你的身体要紧，婶子和小孙子还要靠你呢，你可不能再出事啊，佳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个家还要靠你来支撑，你可要坚强。”
在志杰的劝说下，史叔和佳真停止了哭声。佳真说，“不能轻饶晓东，一定要他为我妹妹偿命。”
史叔说，“你别说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你们俩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志杰就拉着佳真说，“我们到外边去吧，让叔好好想想，看怎么办。”
然后就和佳真出去了。到了门外，原来公社主任和武装部长都在外边，晓东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主任说，“走吧，到我的办公室坐坐，让史大哥好好想想吧。”他们四人就一起到主任办公室去了。
到了办公室，主任说，“刚才县上知青办和宝鸡市知青办都打电话过来，说晚饭时候过来，陪你们吃饭，然后研究佳玲的丧事以及对晓东的处理，佳真，你可别意气用事，看你父亲怎么说吧。”
佳真说。“我恨死晓东了，他让我失去了唯一的妹妹。我不能轻饶他。”
武装部长说，“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当事人也会受到处罚。还是看你父亲怎么说吧。”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他们都在等待，等史先生的思考和决定。半个小时过去了，史先生还在思考。是啊，一边是冤死的爱女，一边是深爱自己女儿的凶手，史先生陷入了两难之中。
县上知青办的负责人来了，几分钟之后，市上知青办的负责人也来了，大家都等在主任办公室。焦急的等待着史先生的决定。过了一会，史先生出来了。听见门开的声音，大家一起出去迎着史先生。宝鸡市知青办的负责人说，“现在什么都别说，先去吃饭吧，饭后再说。”
“好吧。”史先生同意了。然后大家簇拥着史先生朝餐馆走去。
饭后，回到公社，史先生说，“我还要见晓东。”
“好吧。”市知青办的人回答。然后又安排史先生和晓东在办公室里见面。史叔说，“就我和晓东就好了，其他人可以出去。”
大家看史先生说话的声音很平和，就都出去了。
史先生对晓东说，“你犯的错，使我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让你偿命也不为过。但我不能，我的家庭已经是悲剧了，我不愿意让你的家庭也成为悲剧来陪葬。你自己要吸取教训，以后可不能再鲁莽从事了，人命关天啊。一定要吸取教训。”
听史叔这么说，晓东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说，“史叔，我谢谢你不杀之恩，玲是死在我手里，原本想一死恕罪，现在我要以身恕罪，以后，我就是你的儿子，我要代替玲尽孝，爸。”
听到晓东的哭诉，特别是晓东这最后一声长长的“爸”，史先生的心软了，含泪扶起了晓东。说，“你也别难过了，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好了，我去和他们说我的决定了。”
外面的人已经听到这一席感人的话，个个热泪盈眶。门开了，宝鸡市知青办主任迎了上去，拥抱史先生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你救了这个年轻人，谢谢，谢谢。”
后记
因为害怕史太太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好多年，就以佳玲工作在兰州，太远，不好回来，让玲的同学从外地以佳玲的名义给家里写信。最终史太太还是知道了。女人的韧性和坚强远超过男性，史先生去世有些年头了，而史太太以90多岁的高龄仍然坚强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补充
昨天晚上，我和在志杰通了电话。他告诉我，应在后记里补充一点，晓东因为佳玲父亲的决定 和公社方面也主动承担部分责任，晓东关了两 个月就放了，而且也没有影响他后来的前程。到现在40 年过去了，晓东 年年清明都会去在宝鸡佳玲的墓前祭奠佳灵。
此文是前年写的。今天早晨国内同学发来最新消息，文章中的志杰于元月三十一号，脑溢血突然过世。惊闻噩耗，感慨万千。特赋诗两首悼念志杰。
得知噩耗惊心魄，
志杰逝世太匆忙，
回忆和庆去访你，
历历在目永难忘。
那时我们还年轻，
相谈甚欢盼愿景，
史家兄妹亦好客，
热情款待存友情。
七零春节别至今，
四十六年未见面，
前年电话和你聊，
甚盼回国细相谈。
去年回国太匆匆，
诸事太多未成行，
只能电话聊聊天，
感谢盛情来邀请。
原想下次回西安，
定和同学去拜访，
谁知竟是黄梁梦，
此情从此悔断肠。
此时你已赴天堂，
祝和佳玲续友朋，
不要牵挂身后事，
快快乐乐做仙翁。
(亚莲悼念志杰，2016年2月27日)
正如圣经传道书 1:9 所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