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凳子,针钩的毛线凳套分外养眼,我就想起了您。行动不便的您,冬天,就喜欢靠着墙坐在暖暖的太阳下,用花花绿绿的毛线给我钩着凳套、椅垫,为我美丽着并不富裕的家。
进门换拖鞋,也是您针钩的很舒服的那种。出门穿皮鞋,所有鞋垫都是您一针一针纳的。您总说买的鞋垫不吸水对脚不好,没事就给我们纳鞋垫。儿女孙子们一人两双,就十几双了,您就整天整天不挪位地坐着,眯着眼睛一针一针地纳。
转身,才发现黑金刚的叶子们已蒙上了一层灰尘。自您离开后,没有谁像您那样连黑金刚的叶子都无比疼爱地擦洗干净。黑金刚会不会在呼吸不畅时就想起那个殷勤的老太太您呢?
现在,我才感觉到,强烈地感觉到,您是多么舍不得离开我呀,–所有的物物件件,都烙上了您深深的印记!
也记得是在一个黄昏,和我坐在外面的阳台上,您突然开口道:
走和不走都好。走了,到那边就能见你外爷外婆你哥。不走,在这边有你、你大哥。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脑子一根筋,就知道一天到晚爬在电脑上写东西!
我知道,在心里,您是为我骄傲的,一来人就拿出我写的东西给人家看。可您就是看不惯我熬夜太劳累,您也曾说过,卖菜挣钱都比敲键盘省心。
此刻,我就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屏上这层薄塑料,既觉得可笑又想哭:您听说电脑辐射厉害,就找了张薄塑料粘在屏上。不管有没有作用,一坐在电脑前,我就想起了您,您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疼爱就弥漫了整个房子!
知道吗,有时,我真的想把您赶出我的记忆,–我不想整天泪水涟涟!可是,当我决定这样做时,才觉得想法是多么荒唐多么滑稽:我的容貌我的性格,活脱脱的一个年轻时的您,我又怎么可能割断对您的思念?!
清明节快到了,我又给您捎了些钱过去。我知道,您一向都很节约,节约到对自己很苛刻的程度。我呢,一有空就回家看您,给您捎钱过去。我就想呀,这钱捎得多多的,都堆在您旁边,看得您心烦了,为了省心自然就得花钱。
妈–,外婆是在您50多岁时才去世的,那时,您哭得是那么伤心,说“我成了没妈的娃了”。可是妈,您呢?您走得那么匆忙,匆忙到忘了我的年龄,我该如何面对您的猝然离去?我曾替您看望病中的外婆,我也曾陪着您一起回忆外婆,可是我呢,我年幼的孩子只会在您坟前欢快地跑来跑去,苦痛,我只有独自咽下。
罢了罢了,您给了我生命,我又给过您什么?我们是永远也扯不平的。
您能感觉到我的思念吗?托个梦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