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做让我接受不了让我落泪不止的事是近几年,也就是她中风偏瘫后发展到完全不能自理的日子。
多少年了,我从来没觉得母亲的辛劳,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的给予,–以前的母亲虽已年迈却是健康的。
高血压是在秋收时节母亲忘我地劳作以至于忘了喝降压药时击败她的,一向利索能干闲不住的母亲睡到半夜就变成了时时处处都离不开别人照顾的“废人”。
母亲说“废人”这个刺耳的词儿时总会招致我的训斥:
“还不是因为你太能太强了不把自己当回事,谁都把你没办法,老天爷才叫你完完全全歇下来!–谁像你,有福不会想,一天都想干八天的活……”
我凶巴巴地如同训斥自己的学生般毫不客气地数落着母亲,母亲便只有赔笑的份了。
母亲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废人”,她所作的努力着实让我尴尬–
去年秋季的一天,我正在上班,父亲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拎着一个花布袋子。
“你妈叫我摘的,野菊花。都择净、晒干了,叫你泡着喝。你妈说不能因为她动不了了,她娃就不值钱了,她年年都给你摘野菊花败火,也该轮我了。”
我知道父亲的麻烦还很多:春天得挖白蒿预防肝上的病,秋天还得收集茄子叶洗冻疮……凡是以前母亲不厌其烦做的种种,如今都托付给了父亲。
去年冬天,邻居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父亲母亲都摔倒了,我就急急地赶了回去。
–都是母亲惹的祸!
她晚上做了一个很不好甚至说是很可怕的梦,是关于她的宝贝女儿我的。就闹着让父亲将她挪到南墙角画“﹢”来“消灾”,她向来如此。对母亲来说,灵验不灵验是老天的事,她没法管;做不做是她自己的事,她得做好。
夜里下了雪,太阳一出来地面很滑。父亲说,我自家就能行,–你咋说我就咋做还不行呀?
“不是做梦的人画符,符就不灵验!娃的事,不能马虎。”固执起来我似乎更像母亲。
父亲就背着她去南墙边,近70岁的父亲,脚下一打绊,俩人都摔倒了。
“你再不要成精作怪了好不好?里里外外全靠我大一个人,还要照顾你,–你就不能省点心?”开口训人似乎是教师的职业病,对母亲的作法,我似乎更来气,“你也是个文化人,–愚昧也得有个底线呀!”
母亲只是笑着,只是笑着的母亲让我更生气:她曾经是那么好胜要强谁敢说她半个“不”字?从小,我一直从心里害怕母亲,父亲也一样,怎么……怎么反过来了?我更气我自己,–是不是长大了就没大没小了?
爱情死了婚姻碎了,心理生理各种不适蜂拥而至,住院了,还必须做手术,奔来跑去的是大哥和两个朋友聪贤、亚芳,伺候我的是嫂子。
后来,才听大哥说,他到我家取东西时,恰巧看见母亲正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听了这话,摸着正在愈合的伤口,我才知道最最不能承受疼痛的,是心!
母亲呀,好好爱您就是真心疼爱女儿,正如您说我的,“爱好你自家就是爱妈”!
母亲呀,您爱女儿吗?可您为什么总让女儿落泪不止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