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场病,我还从来不知道母亲竟会如此迷信,迷信起来还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固执,固执得可怕!
突然有一段时间,我腿发软发酸,走了不少地方看了好多医生,药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转。
母亲逢人就打听秘方偏方。从墙角砖缝里找来簸箕虫、西瓜虫,竟拿到水龙头下悉心地翻来覆去的冲洗,她原本是个很胆小的人,那些东西,丑陋的,软软的,想想都可怕,而母亲竟洗得那么从容。又找来人家说的草药,搅和在一起捣着砸着,硬是往我腿上贴。
“人都说‘偏方气死名医’,没效果就是还没有找对,肯定有偏方能治好,妈继续给咱打听。现在有些癌症都能看好,你这还叫病?”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折腾,没有丝毫效果,母亲竟一点也不气馁,边打听边实践,我被折腾得够呛。
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说邻县有个药到病除的活神仙,就搭车去了邻县。一天后,带回来一个老太婆,说是神婆。对这位神婆,母亲是毕恭毕敬,唯恐有一丁点不到之处。
母亲按神婆的指点,在院子里奔来跑去的忙活着。神婆说得先挖长宽高各两尺的一个坑,母亲就拿着尺子量。哪里该贴个字符,她就先用抹布蘸水擦洗干净,然后再按要求极细心地张贴。最最可笑的是,神婆说院子中间的枣树伸向东南方的那枝太长了,伤害到了经常回来照看我们的某个老先人,应该锯掉。六十多岁的母亲竟然颤巍巍地自己拿着小锯攀梯子,–她不让任何插手,唯恐不灵验!
我冷冷地看着母亲忙活的身影,–人一旦愚昧起来就没了底线!
说来也怪,我喝了神婆几副中草药不久就痊愈了。母亲得意地说,迷信那东西,玄乎,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记得去年冬天,母亲打来电话问候我和孩子时,我顺口说句“昨晚做的梦很不好”,正准备细说什么梦时,有人敲门,就匆匆放下电话。
下午,哥打来电话,说母亲摔骨折了,就在堆满杂物的南墙下。我赶回去一问,哭笑不得:母亲惦记着我说的梦,下了一夜积雪近尺,她准备给我画符“消灾”自己却“栽”了。
“夜梦不祥,画在南墙,太阳出来,化作吉祥。”母亲又开始叨唠,“你要自家记下。妈老了,给你帮不了忙光添乱子,–你得自家给自家消灾。”
有了孩子,小家伙一有病我就烦躁不安,到处找医生诊断、开药,又不完全相信任何一位。母亲竟写了好些字符,“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的君子看一眼,一觉睡到大天亮”,拿出去到处张贴。
母亲是明显的老了,老到遗忘了知识远离了科学,老到如同个一无所知的村妇,老到心里只装得下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