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语言折断静默之梗
语言拿起自己,走出躯壳
语言将人抛弃,因为它之美与人之有限!
我赶不上那些语言,认知
在嘲笑它的携带者,将真知变成谎言!
–追不上那些光束,我滞在路边!
语言应该像体内细胞,交融起伏变幻
最后化作推力,助我向前!
语言该成为行者的脚印–
地上花草道边栏杆,让后来者追溯,
并踩着每一个凝思前行!
但我的语言,它大于我,高于我,于是逃出我
–这封闭矮小常年长满蒿草房花的寂寥屋檐
它们让我感到羞愧,我诞生了一种大话,我
涌不到那么高水位,做不到那么美言行–
我只徒然望见过天使仙袂疏花的容颜!
可今晨重见天空,日出,云层
那不可企及让人眺望的博大高远
突然知晓,那走在前面的语言恰是自我之路标
不能企及浩瀚星海不能说天空是画框宇宙不存在
不能抵达美妙神境变得一无所求不能因此消逸渴望
我可以捕捉跳跃的浪花–用文字将它定格,只因我爱
哪怕松开手–波涛的冰凉又将它拍打得无影无踪!
二
我的安静冒着热气,
热气是氤氲初升的晨曦。
机器轰鸣汽笛群响是岸边山石落满沙砾的河床
它们早磨钝听觉,而此刻,安静的四周知觉复苏
风吊在枝上休憩聊天,风又出发,万物是风中的水草!
我的安静,它冒着热气
空气都像沸水中冒泡的颗粒
无声之声溢出来,意识铺展成大地,听天籁初开
三
有个空间储藏着你–过去或死者
当意识苏醒瞬间–时空随即打开
过去不止于死,死之根须发向未来
就像某种不死之生,在我们这假象之生下衍生
而那神秘的空间才是存在之根,我们就像
植物表面–可见部分的枝叶根须,却看不见枝叶
如何在泥土下溶解吸收,死如果吞吃死,又孕出诡秘的生
只一个茫然转身,人可进入那无形
又一次抬头猛惊,便可见滚滚此生
就像一个写满梵文的转经筒–
有人触动,你进入此生之行
彼时静坐,又遁入时空轮转……
四
用寂静担待着生活
像石头拿起唯一的静默
石头有石头的兄妹,天地间的高山流水
但没有水能流入封闭,没有花能开进石头房间
石头任水自流,任行人爱或不爱的手脚走过
它不坚定脚下泥土外物的恩宠,因为一颗石头
随时可被遗弃或被捡起,石头的根在石头心中
石头只是坚持内心的根,那坚硬黑暗密不透风,尘封了
千万年日光此刻还遁入深渊的根,它只与记忆同在
记忆没有嘴,它们说些什么
石头没了嘴,石头相触以沉默
沉默到沉默间,是死寂,而人终将安家到这里
人是日光下失去锁孔的石头
石头是外置的比喻句
(原载于《上海诗人》2013年第四期)
[穆蕾蕾,1976年1月出生。现居西安。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陕西周至人。爱读书以为思,执写作践为行。著有散文集《着火的词》,诗集《雪响》《光盏里的蜜蜂》。希望继续思行结合,深昧当下,渐得魂魄清净,心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