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秦岭三官庙附近寻找熊猫时撞上一群野猪的。
秦岭山中野猪少则几头,多则几十头,成群结队地活动。它们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是些笨拙的“蠢货”。它们智勇双全,嗅觉灵敏,机灵凶猛,还是长跑冠军,很有组织纪律性,警惕性也很高。野猪的鼻子又长又硬,就像一架铁犁,可以挖掘出几十厘米深的沟,掀翻大石头,将小树连根拱起,锋利的獠牙也是战斗的武器。野猪的皮肤被石头或树枝划破时,就跑到泥坑里打滚,用泥巴糊住伤口,有了药膏的功效,伤口不易感染,就像人受了外伤要用纱布包扎。
一阵风吹来,树叶翻滚,露出叶片背面片片银白,戳碎了散落地面的缕缕阳光。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几只金丝猴在树梢里觅食嬉戏休憩。猴妈妈抱着孩子,温柔地梳理着小家伙的头发。小家伙则躺在妈妈怀里吃奶,不时地给妈妈搔痒。不忍心打搅它们,我们绕道从一巨石上攀过去。
在一条幽深的峡谷,我们看到旁边土坡上有新翻的泥土痕迹,石头被掀翻,小树被拔得东倒西歪。我们屏住呼吸,定睛细瞅。山坡上有头锈褐色体毛、与家猪十分相似的野猪,它将披毛稀少的尾巴翘起,尾尖打个卷儿。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向导悄声说那是野猪用尾巴的活动形状来发警报,告诫同伴遇到危险赶紧逃避。果然,前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声音向东而去,越来越小。
向导说,野猪凶猛得很,就是秦岭里的“霸王”,连老虎、黑熊得让它几分呢。成群的野猪不可怕,哪怕把你围在中间也没事的。单个的野猪异常凶狠,一旦遇见,千万不能慌张,先原地不动,不能蹲下,这对它意味着进攻信号,不要刺激它,面向野猪慢慢倒退,直到退出它的视野。如果野猪追来了,要么往山下跑,野猪跑下坡路太快时会伤了蹄子;要么爬上至少碗口粗的树,野猪锋利的牙齿能咬断小树;要么站在原地不动,等野猪冲过来时迅速闪开,野猪就那一猛头,从来不回头的。
向导还说,野猪对庄稼的毁坏是最大的,獾、熊也糟蹋庄稼,可不像野猪那么厉害。辛辛苦苦种下的庄稼,稍不留神,一夜间就让野生动物毁了。成群的野猪结伙出动“扫荡”,趁着夜色进入玉米地,撞倒玉米秆挑选玉米棒子,碰到颗粒不饱满的不吃,见到好的啃几口扔掉。一夜间,一群野猪足以把几亩、几十亩庄稼糟蹋了。野猪繁殖力旺盛得很,加之缺少天敌,现在是越来越多。与野猪“战斗”可不是件浪漫的事。他们想尽办法,庄稼地边围上篱笆,地里插上穿着旧衣服的草人,夜里点火、吹号、敲锣、放鞭炮。这些手段都用了,根本制不住那刁蛮凶猛的家伙。去年秋天“猪害”才叫严重呢,它们成群结伙,横冲直撞,连吃带拱地,硬把他家玉米吃光了。玉米棒子刚刚灌浆,野猪就来了。他们点上火把,拿着棍棒,牵着黄狗,敲起脸盆,大声吆喝,想吓跑它们。人靠近它们溜了,人前脚走开,它们后脚又来,和人玩起“捉迷藏”……“拉锯战”持续三个晚上,第四天晚上他们不去了,野猪吃光了玉米,转移到另一家地头。
大家继续在悬崖峭壁间攀援前行。约摸过了个把小时,已是黄昏,我们到了个地势开阔平坦的地方,向阳避风,竹类蔓生。坐下休息,吃了干粮,喝了泉水。林间太阴,我们怕感冒,不可久待。准备起身时,突然听到旁边山坡一阵山崩地裂的响声。一群野猪嚎叫着从密林深处冲出来,沿着山坡向西狂奔。它们龇牙咧嘴,瞪着眼睛,锋利的獠牙上挂满草类植物。这群野猪有二十多头,它们一字排开,朝前冲去。颜色多为黑色,也有麻灰色、棕色和白色的,发出“杭—杭—”、“杭啃—杭啃—”、“哼—哼—”的声音。向导示意我们趴着别动,要不野猪发现了,可就有了危险。野猪所经之处,小树歪倒,草类尽折,石头翻滚,有几个石头落到了我们身边……
野猪弄出的响声消失了,山谷又恢复了宁静。浮上我们心头的惊惧,却如粘贴在身上的万能胶,怎么也扯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