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走过的路(10)

安娜觉得这段体验应该倒记时了。不可以“恋”的“网恋”该结束了。

还有更广域的东西等着她去体验。她是个带有哲学色彩的人,兴趣总被置于那些不确定性的追求中。她永远不甘于受束缚于种种偏见,受未经深思熟虑滋长的自信盲目自傲自恋。普通的事物和客体已经引不起她的疑问和兴趣。她随时对未知事物充满着期待。她命带文曲星的天赋,此时成了她一种沉重的责任。她与韦蓝的忘年交体验也就那么回事了。平平淡淡随缘相处。

网络社交的结局大多都是:寻找到适合的人和群,不知彼此真实姓别,姓名,可以随意释放被压抑的情绪,没事画饼充饥也好,望梅解渴已罢,抢抢红包开心开心,也有聊到默契投缘生爱的,但大多结局都是:不曾拥有,已经失去。她和韦蓝算不错的了。达不到“网恋”层面,但好歹彼此成了好朋友。由于韦蓝的稳重,安娜把他视为了男闺蜜。常常向他吐露心中的积怨,韦蓝总是微笑着认真倾听。

趁韦蓝又来给安娜做美容保养之机,安娜将自己怎么图谋不轨,将他当小说人物素材来体验。坦白得一清二楚,见韦蓝没反应,她有些忐忑地对韦蓝说:“小朋友,你就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能被你写进小说里是我的荣幸啊。”

“那作为主角,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好像结局平淡了,没有跌宕起伏,没有高潮意外……”

“噫!好像你很懂哟?那你希望怎么跌宕起伏,怎么高潮意外?”

“年轻的那个我,其实很爱年长那个姐姐,是真爱。如果那个姐姐愿意,他们一起私奔,去他们俩都想去的地方,甚至去探险!他们的爱情生活从探险开始。去阿尔卑斯山,去基度山,去世界各大宗教地,最后双双去了五台山……”

安娜笑到停不下来,心理小说还可以变探险小说。她边笑边对韦蓝说:“你适合去写科幻小说,我可不行,体验不到位,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韦蓝搬出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写给韦蓝的话来激将安娜:“你不是说,衰老不是从老开始,而是从对生活的厌倦,失望,冷漠开始。咱们来点刺激的,另类的。一路探险一路写。那且止是短篇小说,那简直堪比巨著。怎么样?敢吗?”

安娜当然不敢应从答“敢”,那是多么不自量力的幻想。聊聊开心可以,要真付诸行动,怎么想怎么滑稽。看他那温柔的中性态,恐怕来只狼都得安娜去挡。安娜只好认真地对韦蓝说:“咱们认识一场,开心过,争辩过,还‘同居’过。以后就像姐弟一样,姐也会帮你物色合适对象,你好好成你的家,姐好好写姐的字。”

“可我一有空就想和你在一起,想继续为你打造美,在你身边做你的‘垃圾桶’倾听你的恩怨纠结。和你一起唱歌跳舞,画画……”

“可以呀!只是心态必须调整到没有一私暧昧,关系必须纯粹。费心思的交往叫周㫌,累!需要心机的交往叫算计,怕!平淡交往谈如水叫真,喜!能做到就继续交往,好吗?”

韦蓝干脆肯定地回答,“一定做到。”

“以后也别再带我去你们那些环境,我不适应,也没时间。”韦蓝的一私不快被安娜捕捉到了。安娜此时看到了人性中最隐性自私。

韦蓝喜欢安娜是真的,至于爱呢?很牵强,连他们自己也不敢确定。总有一条近似“乱伦”的鸿沟挡在那,无法跨越。他的目的还是离不开为他的团队招兵买马。这就是韦蓝隐性自私的,潜意识中的东西。安娜此时想起张爱玲经历过的内心旅程中的一句话:“在我们社会里,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如果与情爱无缘了,还要想到爱,一定会碰到无数小的不如意,龌龊的刺恼,把自尊心弄得千疮百孔。”幸亏安娜从一开始就只是体验,结局无论什么都不会让安娜惊异或者伤精动情。韦蓝不会写诗,常常会发些情歌给安娜,也不知他上哪找的,每首歌都能准确贴切表达他不同时期的心情。让安娜学会了不少最时尚的情歌。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让安娜从此不再对与年轻人交往处于抵触,相反很有兴趣。

安娜平静地送走韦蓝,回想这近两年玩微信的历程,在微信中认识的形形色色的人,离她近到心贴心。远到如梦如幻。一会儿知心到无话不说,瞬间又消失到无影无踪。太痴情不懂移回的人会很受伤的。安娜就经历过一个多伦多的才女。她们在文字上的默契,在对人生价值观的契合上,为了达到完美各自做出的割舍,交流的顺畅完美,彼此受到的启发,完全不压于一场爱情。但对方是修炼中人,在她们正沉陷文字陶醉半年有余时,对方突然反省自己修练不精进,消失得无影无踪。安娜是个爱才的性情中人。这才是安娜体验到的最伤情的“网恋”。喜怒哀乐,纷纷扰扰的事,完全可以叧写一篇关于现代网络社交繁华覆盖社交破产精彩的小说,杂文,或者什么。

写作是孤独的长旅,是接近上帝的事业。安娜也有些悲悯地看到了文学和艺术本质上的弱小和边缘化,在这个信息量每天似井喷的时代,被边缘化了的文学艺术,是可以被遗忘和轻视的。但除了写作,安娜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开始构思她答应丹的小说“网恋”安娜对着这两个字,自嘲的一笑,觉得十分刺眼,不堪。决定将自己的写作向更深的孤独靠近。她用笔涂去“网恋”两个刺眼的字后,将纸撕去揉成团扔在纸篓里。公公正正写下:未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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