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到了,中秋唤起人许多久远的记忆,我一下想到了那年中秋的两块月饼。
上世纪1963年的中秋,因为国家刚刚渡过困难时期,什么东西还是很紧张。中秋节到了,街上国营商店里供应的月饼数量少,品种少,花样少,而且还要凭票限量供应。除一些单位的人有发票买外,一般人还买不到。母亲手攥着积了好长时间的几块钱想让我们姐弟中秋有月饼吃,可是去了几趟商店人家都不卖。摆放外面的饼柜是空的,凭票来买的营业员才到里柜去拿。
中秋那天,才4岁的我从早就开始嚷嚷:“妈妈,我要吃月饼!”大我2岁的姐姐也在旁闹:“要吃月饼,要吃月饼!”母亲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们,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傍晚母亲用仅有的一点面粉烤了两块黄黄的面饼,我和姐姐一人一块。我们拿着到外面吃,一起玩的好几个小伙伴们手里都有月饼,有糖馅,有肉馅的,他们边咬饼边笑我们说:“你们的是面饼,不是月饼!”我和姐姐感到不好意思,赶紧回来,心里很觉得委屈。
那晚,月亮没那么早,似乎很迟才升起。约莫九点后,妈妈在院中摆下几个小凳子,我们依偎在妈妈身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妈妈似乎有些焦虑地说:“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是啊,父亲当时长年在乡下搞工作组,平时就很少回来。前些天托人带口信说中秋晚会赶回来,可到现在还没有人影。以往每次父亲回来时,都会带些乡下好吃的土东西回来,所以我们此时听了母亲的感叹,心里更加想念父亲,充满了期待,盼他能赶回来,心里在想:“爸爸回来要是能带月饼给我们吃就好了!”
夜深了,秋凉如水,月光照得院子一片银白,四周很寂静,只是微微有些虫鸣声。母亲给我们披了件衣服,叫我们回去睡,我们谁也不肯,只是睁着眼睛坐在那里,执意要等父亲回来。那时小小的我们不懂得什么人生团圆的情感,但隐隐只是盼望着见到父亲,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许久,不知几时我们靠在母亲身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父亲的声音,睁开眼一看,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回来了,正坐在我们身边。他看到我们醒了笑着说:“怎么,想吃月饼,来,给你们一人一块!”
我们赶紧接过,月饼小小的,在商店算是最普通的,但饼却散发着父亲温暖的体热,父亲是揣着怀里走30多里山路赶回来的。一刹那间,我幼小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种感动,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我和姐姐小心翼翼的咬一口,里馅甜甜的,比面饼好吃多了。终于吃到了月饼,明天可以在小朋友中间自豪地说中秋我们也有月饼吃,让他们也羡慕一下。父亲和母亲看了我们那贪馋吃的样子,相视而笑。只听后来母亲小声问:“他们都想吃月饼,商店又买不到,你那里买的?”父亲说:“不是买的,乡下更没有卖。这两块月饼是乡里晚上给县工作组同志开中秋座谈会,每人发的一块。我自己的一块没吃,组里老刘是外地人,他说老王你孩子多,我这块你也带回去吧,所以我带回两块!”听了父亲的话,母亲叹了口气,小小的我听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把吃了一半的月饼停在嘴边,呆呆地看着父母亲。
那年中秋的日子过去50年,但我一直深深记着这两块月饼的事。现在我们的祖国早已度过了那困难的时期,今天,市场繁荣,物质丰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就是中秋月饼,每年满条街都是,空气中都散发着甜甜的清香。商家竞争,什么花式高档的月饼都有,内馅精料,包装豪华考究,摆在那里琳琅满目,让你目不暇接,你挑着拣着,不知买哪种好。这等等一切,让心中油然而生出了欣慰。
触景生情,我也更加感慨,当年那中秋的两块月饼却是那么的不易,让父母亲那么地操心,也倾尽了父母对儿女的抚爱。我那慈祥善良对儿女倾尽一生情爱的母亲已在2003年去世。2012年中秋前夕,我当年在儿女心中如大山一样坚实的父亲年已九十,到了生命衰弱的晚年,一下子去世,让我想象不到。再也不能一家人相聚在中秋之夜,再也没有一家中秋之夜的欢乐,心中顿时充满了无限的感伤和思念,无声的泪水不由地从眼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