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潮州人在填写籍贯时,都感到自豪。潮州人自认品性拼搏和团结。这样的思维和行为,近年来有人以“潮州精神”来形容,真是既传神又准确。
“潮州精神”的形成,并非无因可寻。潮州现称“潮汕地区”,位于中国东南沿海,被称为“国角省尾”。它是一块盆地,地形像簸箕,山脉把它与周围阻隔开,南面临海,自成完整的经济区域。潮州面积不大,只包括汕头市和周围的九个县:潮安、揭阳、澄海、饶平、潮阳、普寜、惠来、南澳、丰顺。现在市县的规划已有变动,但潮州人还是认同原来的市县。中国称祖籍同省的人为同乡,同省而同方言的人为小同乡。潮州人必是小同乡,而且故乡都相距不远。外人很难学懂潮州话,所以说起家乡话来,倍感亲切。潮州人还有认同问题。语言、思想、生活习惯,都与广东人不相接近,反而接近福建人,但行政的管辖,又不属福建,反属广东,所以不认同福建人,也不认同广东人,只认同自己人。地理环境、语言、行政管辖权等各方面的特殊,产生了强烈的“潮州人意识”,潮州人也成为中国一个独特的地域文化。
中国占全球人口20%,但只有全球7%的耕地。历史上中国90%以上的人口是农民,长年胼手胝足,不得温饱,因此容易产生人性恶的观念。“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中国各地的人,普遍有著不同程度人性恶的观念。反之,强烈的“潮州人意识”,使父母在小孩小时,就教导他们潮州人是“家自人”,要友爱、互助,不能见死不救,不要争吵。因此在潮州人圈子里长大的人,顺理成章就不会产生“人性恶”的观念和成见。
当然,潮州人也不认为“人性善”。人性善恶,是探讨千年也解决不了的“疑案”。中外古今,众说纷纷,甲一说、乙一说,都是主观的看法,并无科学理据。潮州地少人多,而又临海,出洋经商成为主要脱贫之道,潮州人因而成为商业族群。商人务实而轻理论。潮州人对人性的问题,态度是“无论”,就是不思考,也不谈论。而在日常生活中,认为人性无善无恶,或是有善有恶。因此应付问题,能实事求是地解决,不扯上人性善恶的关系。
有着人性恶观念的人,认为“人心莫测,世途险恶”,对人对事,缺乏热情,无胆,觉得全世界都是敌人,精明却缺少远见,凡事过于计较个人利害,不肯勇敢行事,主退、主守、主安分、主知足,人生以追求温饱为目的,不求发展。“其未得也,则忧不得;既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终身之忧,无一日之乐也”。拼搏并非人性恶者的特徵。
“从未怨过命,一生都打拼,我是潮州人”。潮州人并无人性恶的观念,因此具有蓬勃生命力,开阔的视野,敢于拼搏,也就是敢于想大做大,敢冒风险。有西方鬼谷子之称的马基亚维利(Niccolo Machiavalli)在他的巨著《君主论》(The Prince)中说:“有时要小心,有时要冒风险,但归根结底,幸运属于敢冒风险的人。”
有着人性恶观念的人,不相信人。既然每个人都恶,为什么还要相信人呢?他们怀疑、猜忌,不喜欢与人交往,公家观念薄弱,缺少团结治事的能力,试图对其尽数团结之好处,他却掩口而笑。政治更是不屑问之。对人心怀妒嫉,谁都不服谁,看不得别人的佳绩,一人有成,众人群起而攻之。相信人性恶的人,认为自己聪明,视没有人性恶观念的人为傻子。通常自以为善,认为别人恶,以己之“善”,攻人之“恶”,以致人与人之间不断的冲突。潮州人人性恶的观念薄弱,因此有社会协进的精神。当两个潮州人发生纠纷时,解释一番就没事,或请一双方都尊重的人做“公亲”,从中调停。而人性恶中人,则搬出大堆“知人口面不知心”,“原来他为人是这样”。往往把本应对事的问题,变成对人,且互相指责对方“你这个人这样这样”。结果越解释,误会越深,小事变大事。曾见有华人或社团,几十年不相往来,起因都是很小之事,因为人性恶的观念,而越弄越糟。
潮州人尊重为公家出钱出力的人,名商巨贾,为公家出钱出力,受到尊重。贩夫走卒,为公家出钱出力,亦一样受到尊重,从不猜忌别人为公家办事的动机。也从没有人说:“这个人家财千万,利用我们出风头,做事独行独断。”又或者问道:“那个人贫无立锥之地,為我们出力,究竟是为了什么私人目的?”所以能够上下一心,互相济困扶危。
潮州人的团结,尤其表现在对谣言的态度上,不喜欢说人闲话,作为一种娱乐。不会感到说人闲话时,有飘飘然的感觉。相信人性恶的人,听到闲话,既不分析,又加油添醋,愈传愈大,结果小小的事情,就弄至谣言满天飞,令人人都不愿意参与公家的事情,对公家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这决不是潮州人的作风。潮州人的团结,亦见于不愿诽谤出名的人。每个人无论从事什么行业,只要有点成就,自然就会出名,这是身不由己的事。而潮州人社会,并不嫉妒他人的出名。同乡出了名,众人更不会即以“出风头”来加之以罪,反而同乡事业有成,人人皆引以为荣,奔走相告。所以潮州人经过勤俭拼搏,有所成就后,对宗亲同乡,总是热情关照,周济提携。
拼搏、团结,是潮州人简单而不朽的美德,是潮州人兴旺发达的动力。潮州人做生意,敢闯天下。当代有“三个潮州”,即本土潮州、海外潮州和国内潮州,后者集中于香港、澳门、上海、天津、汉口。潮州人每年所产生的财富,是浙江省每年生产总值的四倍。在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潮州人移居迟而人口少,但经过三代,就可在商场上举足轻重。在泰国,潮州人在政治、军事、教育、经济界的领袖,如恒河沙数。香港潮州人佔人口1/7,但控制了1/3的财富,世界华人富商中,占了一半是潮州人,可说群星闪烁,举世闻名。
我们为潮州人的辉煌成就,感到光荣、骄傲。我们要把“潮州精神”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更要传播给所有人。我们要以身作则,令人有目共睹,在“潮州精神”的感召和激励下,无论进行何事,必具最佳结果。春风化雨,受益之众,又何止我邑同人哉!(文/林达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