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静悄悄

清晨,红艳艳的太阳从街对面树梢屋顶喷薄而出,霞光抚照我的房子,二楼睡房两个窗户也随之发亮。打开百叶帘,宁静的街区骤然呈现眼底。

这是一条小街,门牌号未到一百。街的两边全是两层房子,有独立的,也有两间相连的半独立屋。款式略有不同,但车房都在房子最前面,入屋正门被挤到一边。每条车道约十米长,连着街面,像一节节水渠汇聚到溪流。人行道穿过一条条车道,屋与屋之间还有小片草地,整个街区格局显得像几何图案般有序。

小街静悄悄。偶而有车辆亮起灯,从车道溜下,沿着小街开走。有人在人行道上匆匆走过,赶去街外大马路的巴士站。这是上班一族。也有人晨步和遛狗。待到太阳升起,又见少年儿童背着大书包上学。然后,一切似乎静止了,眼前只是一幅街道风景。直至傍晚,晨早开出的车子回来,搭巴士上班的人也陆续归家,小街变得动感活跃起来。人们把一天在外感受到的欢乐、忧愁以至痛苦,统统带进自已的家,那可以尽情倾诉心声的地方。当街面恢复宁静,座座小屋里面开始充满勃勃生机,好些热閙起来。玻璃窗透着亮光,有身影晃动,彷彿让人听到欢声笑语,闻到饭菜香,真正感受到家的温馨和暖。

别看小街静悄悄,住在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不同族裔肤色人种成了邻居。他们带着丰富多彩的异国文化,心里涌动着世界风云。街尾拐弯处住着一对来自瑞典老夫妇,门前草地拾缀得一根杂草都没有,玻璃门窗擦得铮铮发亮。街头一家是华人,围栏里的一畦畦黑土,夏天种满菜蔬瓜豆,绿油油一片吸引着过往者的目光。中间有一家估计是意大利人,每有世界杯或欧州杯足球赛事,门口总挂起一面意大利国旗。另一家经常有印度或巴基斯坦人出入。而和我们隔三间屋的英裔妇人罗拉,乐观健谈,年过七十身板直挺,两年前丈夫去世,她至今仍一个人轮流开着两部汽车,说丈夫的车不能卖。

记得二十多年前刚搬到这里,未曾在小街中见过华人住户,而现在,超过半条街屋主是华裔。有来自多香港台湾的,有来自上海北京的,也有老家在广东、湖南、山东以及东北、西北的。华人新屋主都比较年轻,勤劳节俭,多数把地下室和部分房间出租。右邻的老屋主威廉夫妇搬走后,新来的小黄夫妇来自福建,三十岁左右,起初在餐馆打工,后来和朋友合作,在多伦多郊区小镇盘下一间日式餐厅。晨早出门深夜归。那天刚好在车道和他打照面,怎么突然变得又黑又瘦?我开玩笑说,瘦了身子,肥了荷包。他嘿嘿笑了几声道,新移民哪有不辛苦的,争取快点把按揭还清。

华人视屋为家庭基础,尤其在海外。难怪不少西人都不明白,一个收入低下的华裔家庭怎么也能拥有房屋?生活理念不同,语言文化差异,并不妨碍族裔邻里间和睦相处。多久才能相遇一次,面对面似曾相识。打下招呼,点头微笑,己经很足够了。何况近邻之间还有互动,日久见人心,肤色的隔阂逐渐淡薄,变成了理解、包容和友谊。

小街静悄悄。随着季节气候变化,时而在阳光下朝气蓬勃,在阴雾中挺身而出,或在狂风中屹立不倒,在冰雪中不屈不挠。它默默倾听和注视着,每间屋的变迁和主人们的心声。静悄悄的小街啊,是加拿大人安於和平宁静传统的体现。虽然它只是大都会地图上短短一划,却是多元文化社会的缩影,是历史的见证,记录着一个个移民家庭的轨迹。(文/姚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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