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rbnb 的市场争夺,硝烟越来越盛
数月前的某个早上,纽约市民们突然发现,整个纽约市似乎在一夜之间被 Airbnb 的广告包围了。一幅幅广告干净白亮一如初雪,上面是某个纽约人的灿烂笑脸,并附着简介,讲述了 Airbnb 这家在线租赁网站是如何在财务层面、甚至精神层面上改变了 Ta 的生活。广告上的宣传语这么写道,“纽约人一致认为:纽约有 Airbnb 简直再棒不过了!(Airbnb is Great for New York City)”。
如此这般的宣传,冲击力并不小,仿佛 Airbnb 是在与某位劲敌全力相争——可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 Airbnb 在抗争的是什么,也无从理解这广告,是想让路过的地铁乘客们记住什么。
然而,饶是再鲜亮的画面,也逃不出地铁站广告“遭遇涂鸦”的宿命。当天晚上,就有人在坚尼街(Canal Street)的广告海报上涂鸦道“嘿!你公寓里那个默不作声的租客小伙伴正把你家钥匙交给外人呢!”,西四街(West 4th Street)的海报上,相似的字体写道“Airbnb 根本不负责任!”,而在第四十二街(42n Street),这些涂鸦者更是将目标锁定在了Airbnb的宣传词上,将“Airbnb is great for New York”改成了“Airbnb is great for Airbnb”。这些涂鸦伴着Airbnb的广告遍及哈利、布鲁克林、皇后等几个区,显而易见,这不是普通的广告涂鸦,而是有针对性的“反Airbnb”活动了。
近来,Airbnb所面临的抗争,不仅是来自商业上的竞争,也是来自观念的不兼容。不同的观念来自Airbnb所代表的新潮租赁方式,对传统租赁模式的冲击,也来自生活富足的“有房人士”对“新派租客靠着Airbnb来凑足房租”这种行为的不理解……这之中,许多反对派不时引为依据的“纽约精神”也是Airbnb在纽约遭遇的阻力之一。
Airbnb的创始人兼CEO,33岁的Brain Chesky在采访时表示,他更愿意这么来想——“人们能够关注、并谈论到Airbnb,就已经让我们深感荣幸了”,Chesky说话时语调和缓,不过脸上的表情却透出些紧张严肃的情绪来。
采访时已近8月底,这个夏天对Airbnb来说过得可并不容易——在柏林、旧金山等的业务都有遭到限制的隐忧。包括在Palm Springs 发生的恶意霸租事件(租客不缴租金还霸着不走),也让Airbnb的短租业务遭到了不少质疑。甚至于新Logo也被吐槽长得像生殖器,把原本“四方为家”的温暖寓意破坏了不只一星半点。囧事还不仅止于此,其后,在纽约也出现了不小一阵针对Airbnb的不满情绪。
当笔者提到海报事件的时候,Chesky幽幽地表示“喔,我并不知道这事儿。不过说实话,每年夏天都挺疯狂的。”Chesky笑着致意刚到的创业伙伴Joe Gebbia,“嘿,我正在讲6年前我们创建公司时是有多疯狂呢——从街边的三床小公寓开始的创业。”
是的,溯源Airbnb六年前的初诞生,并回顾其善意初衷,正是那次采访的主旨。
现下可谓是Airbnb发展的关键时期,随着融资的注入,Airbnb完成了从初创公司到一家市值过亿大企业的华丽变身。这家公司的成败将与其代表着的“分享经济”的未来发展息息相关,而Airbnb未来将如何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家公司能否顺利在纽约立足。纽约之所以重要,不仅因其市场份额之大,亦是因为纽约这个市场上会集中出现许多Airbnb在全球发展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尤其当大部分纽约人在公共利益与私利的权衡中会更倾向考虑公众利益。
就让我们从两位创始人开始聊起。
Airbnb的创始人Chesky和Gebbia结识于罗德岛设计学院(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少有创业者来自艺术设计类院校,不得不说两人的学历背景是比较特别的。不过,罗德岛设计学院的理念倒与硅谷有着相似之处。Chesky谈到,在学校里,老师们传递这样的观点–“你是个设计师,你可以重新定义你所生存的世界”。对于在纽约上州社工家庭长大的Chesky来说,老师们的这一观点非常有影响力。谈及此,Chesky流利地引用了现下大多数硅谷业者的座右铭,“正如萧伯纳所说,理性的人使自己适应这个世界;不理性的人却努力让世界适应自己。因此, 一切进步都仰赖于非理性的人”。
毕业后,Gebbia在旧金山创立了自己第一家公司,主要设计并贩卖“久坐一族”所适用的坐垫CritBuns,艺术生临摹时久坐的不适感、时常出现在裤子上的脏印子驱动Gebbia设计了这么款形状、创意都略微别具一格的创业产品。与此同时,Chesky在洛杉矶当着一名普通的工业设计师。那时候的日子,Chesky过得并不开心,甚至有些痛苦——“这和老师们在学校里说的不一样,我浑浑噩噩地仿佛过着另一种生活,几乎没有灵感没有创意。”
当Gebbia寄来自己设计的CritBuns时,Chesky仿佛突然被点醒了。“那种感觉就像是”,Chesky回忆道,“哇!他做出来了!他正在做这件事情!”于是,当Gebbia的公寓空出房间时,Chesky当机立断决定搬家到旧金山去。他解释道,“就感觉,旧金山才是对的地方。就像……如果你是14世纪的画家,你一定想去意大利一样。”
然而,当Chesky准备搬过来的时候,Gebbia却是遇上了“经济危机”,差点就没办法续租公寓了——可以猜到,CritBuns并不是多么热销的产品。Chesky谈到,“那时我的银行账户只剩下1000美元,对于创业完全没有任何主意。我们聊起来,随后发现那阵子有个国际设计会议要在旧金山举行。于是Joe(Gebbia)就建议我们趁着会议提供住宿+早餐的服务(Bed and Breakfast)来赚一笔。”
于是两人开始着手准备。Gebbia翻出了此前露营旅行购置的3张气垫床,前室友Nathan Blecharczyk帮忙设计了专属网站 Airbedandbreakfast.com。第一周,两人的小生意迎来了3位顾客。Chesky描述道“我们会在早上为客人们准备早餐,包括超级新鲜的橙汁以及你能想象到的最赞的果馅饼。还会为他们准备一些零钱来应付Tenderloin附近的流浪汉。”Gebbia补充到,“这是在旧金山生活的一些小经验。”
Chesky表示,“更重要的是,我们交到了许多朋友”。对于Chesky两人而言,新鲜的租赁经历就像The Real World这档真人秀一样,只不过少了些许意外感满满的戏剧性。“当我们送别这些客人时,我们意识到,这简单的租赁关系,或许也能成为新的商机。”
“试想你能像订酒店房间那样,轻便简单地预订其他人家里的闲置房间,那会是怎样呢?”Gebbia补充到,不过他也坦言,“我们花了一阵子才理清思路”。
最开始,两人的业务范畴主要“在各类会议高峰期提供气垫床租住”。为此,他们在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的时候还设计了“Obama O’s”、“Captain MaCain’s”两个牌子的麦片,自行贩卖推广。回想到那时候,Chesky谈起“我记得我那时候还在想,扎克伯格有这么做过麦片么?”而Gebbia则忆起了彼时窘迫的财政状况,“那时候我们俩差不多每人都有2、3万美元的债务。”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容易点的工作,比如说在咖啡馆打个工?”
“这不可能!”Gebbia的回答直接干脆。
Chesky则是又一次引用起了名言,“毕加索就说,创造力正是从束缚中蕴育而出。”
可以看出,Chesky和许多创始人一样,喜欢在发表的言论中嵌入许多名言警句——隐约暗示着自己也与这些精英、天才属于同一群体。(当然,Chesky引述的这句并非来自毕加索。websitestartupquote.com上显示这句话来自Twitter的创始人Biz Stone,不过事实上,这句话更可能来自一本名为Creativity From Constraint的心理学书籍,讲述毕加索与布拉克是如何在绘画中添加限制从而开创出立体主义绘画流派的。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用这么仔细计较了,毕竟Chesky他们可正在改变着周边的世界呢。)
尽管Chesky现在一副高谈阔论、尽在掌握的样子,5年前他也还是创业领域的外行——甚至在朋友向他介绍天使投资人的时候,他还真以为这位小伙伴信仰上帝来着,听了朋友的解释才按下心来–“噢,不。放心,我介绍的是大活人、投资人,共进晚餐后指不定能给你2万美元的投资呢!”
朋友引荐的投资者就包括了Y Combinator的创始人、素有“硅谷的宙斯”之称的Paul Graham。Gebbia回忆起Graham当时说的“去找 100个真正喜欢你们项目的人,这比找100万个有点兴趣的人来的有价值。”
那时候,两位设计师创立的Airbedandbreakfast.com还没有多少用户,使用者主要集中在纽约。于是Graham建议两人到纽约去开拓业务。
2009年,Airbedandbreakfast.com这个长长的名字被缩整为Airbnb。起初,Airbnb主要在80、90后一代中流行,同时还得与非盈利的Couchsurfing.com抢客源。而随着用户的增多,Airbnb整体的租赁机制也逐步完善,渐渐成为人们出行时的住宿备选之一。而彼时出现的经济危机,更为Airbnb的发展推广助了一臂之力。
谈到经济危机,Chesky从手机里翻出一封2009年的邮件,房东在邮件中写道“Hi,Airbnb,毫不夸张地说,你们拯救了我的生活!我和丈夫刚结婚就遇上了经济危机,股市赔钱、工作也丢了,存款日渐减少几乎都付不起房租了……是Airbnb让我们有能力保住我们的家!”
Gebbia很庄重认真地说,“正如我提到过的,我们提供的不是(冷冰冰的)房子,而是(温暖的)家。”
当然,如果经济危机没有出现,Airbnb想要发展起来并不会这么快。但彼时的经济环境确实有助于Airbnb的迅速发展–人们一边计划着存钱,一边因为厌恶体制而在Airbnb这个网站上体验到打破常规的租赁愉悦感。对于房东来说,以往房子得抵押给银行换取贷款,如今不用抵押他们也能充分利用房子来赚点融通的资金了。而对租客来说,通过Airbnb搭建起来的租赁关系更有人情味,至少,付款对象是实在的某个人,而非抽象的机构。
2009年,2.1万人通过Airbnb寻找到了租住场所,到了2010年,Airbnb的用户已经上升到了14万,2011年更是直接飙到了80万。风头正劲的Airbnb自然也吸引到了风险投资。随后Chesky被任命为CEO。在接受采访时,Chesky将Airbnb的商业模式形容成一种立于观念改革前沿的运动。
现下,基本上每晚有40万用户住在通过Airbnb寻获的房源。今年春天,Airbnb顺利融资,估值达到100亿美元——至此,身价倍增的两位创始人再也不用担心没钱交房租了。顺便一提,这两人目前还是住在之前的小公寓里。Chesky表示,“它能提醒我们不忘初衷”–同时,这也是他们在旧金山新建的总部按照实际尺寸搭建了个复制版公寓的原因。在Airbnb总部,还有一些办公室的设计思路来自精选的Airbnb租房,从中可以看到位于巴黎、哥本哈根、巴厘岛等地Airbnb租房的特色。在Airbnb的总部,还有提供健康小食的咖啡厅,爬满常青藤的墙面,以及硕大的Airbnb的新Logo——这个造型有些别致大Logo还真是屡屡遭人调笑。
话说回来,从某种层面上看,Chesky形容得很对。Airbnb一直就是一场疯狂的尝试,从六年前两个设计师大胆粗糙的构想,到如今遍及全球的大公司,Airbnb的商业模式改变的不仅是租赁双方,同时也对相关法规政策产生了不少直接、间接的影响,更是波及到了经济、科技等相关领域。
至此,Airbnb的发展还算事顺风顺水,对纽约居民似乎也作出来不少贡献。但就像大多数创业公司会经历的,当公司业务规模越来越大,Airbnb也将面临新的问题。
就像是小正太终究要成长为更有担当的汉纸,Airbnb也从一家“看起来构想善意又美好”的小公司发展成了独当一面、得承受种种关注与质询的大企业。红杉资本的Alfred Lin就指出,“当初创公司规模还小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祝愿他们顺利成功;可当公司发展走上正轨,计划着改革、盈利时,人们就开始变得更为现实,不再那么善意满满了。”
Airbnb渗入纽约这座城市的速度是缓慢的。但当你好奇地观望到,街角一群身材高挑的瑞典人拖着行李箱步履匆匆地穿过布鲁克林区,你会发现,似乎还有咖啡店收银台那个摸索着钱包的生面孔、在Smorgasburg美食集市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吃货、不太熟练地刷着地铁卡的外地人……似乎一夕之间到处都是遍及了Airbnb的租客:Airbnb悄无声息地就成了纽约一种新的生活状态,它不再仅仅是广告上的名字,更成了一个新鲜的动词,为无数租客的生活方式添加注解。
一位通过Airbn 当起房东的朋友就表示“你碰上的租客可能来自法国、德国、北欧等等,如果你能早点确定出租期,指不定还能招到喜欢提前做规划的澳大利亚人”。
不久后,似乎每个人都有用Airbnb的经历了。在这些租赁合作中,也有温馨欢乐的一面——有位租客的祖母想着「这该是小孙子好友的房子」,还把租屋彻底打扫了一遍,也是萌萌哒。当然,租房容易遇到的囧事也少不了——另一个朋友回到租屋发现租客正赤身裸体地呆在厨房里……不过,更令人烦闷不安的经历也不是不存在(这在后来的报道中被称作Airbnb黑色体验)。一位朋友回到位于切尔西的公寓中发现公寓里已被狂欢闹腾得一团糟,聚会者不仅放浪形骸,还将整间屋子折腾得乌烟瘴气、不堪入目,甚至还有人刺伤了招来的妓女——显然,这不是 Airbnb 两位创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但这确实是Airbnb短租业务所没有预见到的问题之一。
没多久,这些恶意租赁的事件就传到来州议员Liz Krueger那里。Krueger的小办公室和Airbnb的总部大楼恰巧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对比风格。有Airbnb的员工抱怨“她就是生来摧毁Airbnb的!”不过说实话,Krueger打击短租产业的浩大工程早就开始了,那时候 Airbnb还没影儿呢。
这位健谈的金发议员从办公桌后抬头问,“我致力为此工作有多久了?”
Andrew Glodston,28岁点发言人回道,“您似乎一直以来都在从事这项工作,也会继续做下去。”
2002年,在Krueger上任后不久,她连续接到了不少关于短期租赁的投诉。“似乎是房东和某个意大利的旅游网站达成了协议,经常会有10-20岁的意大利年轻男人搬过来短租。”Krueger回忆道:“我喜欢意大利,也没有性别歧视,只是恰好是这些意大利年轻男人,他们会喝酒、开派对……当然,作为游客玩High了也情有可原,但如果他们住旅店,至少有关于安全、噪声等方面的规定……可在居民区公寓楼就没有相关管制了。”Krueger比喻道,这些投诉就像是“嘿!我快被这些醉酒又疯狂的年轻男人折腾疯了!他们每晚都在我家廊道上醉酒呕吐、对着我家的墙踢球、还唱歌扰民乱扔东西……”
这类投诉逐渐增加,Krueger开始组建相关团队来考量如何处理这些短租客。虽然处理的问题表面上看是“短租客带来的噪音和安全隐患”,实际上也是考虑到长期租客在房东逐利开放短租的情况下有可能受到的困扰–不少房东开始发现在外地人口大批量涌入的时候,日租、短租的形式更有利可图。Krueger表示“我可以想象得到,大部分房东都会渐渐将目光着眼于短租,毕竟这来钱又多又快。”
彼时,短租的产业还非常碎片化。虽然有Craigslist、HomeAway、VRBO几家提供房屋租赁服务的公司,但主要还是提供个别小公寓、或者度假专用的租屋,并没有专门在居民区公寓推行短租业务。
Goldston接过话头,“这之后,Airbnb出现了,还顺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更多的房东发现了短租的既得利益,至此,Krueger所担忧的情形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2010年,Krueger与纽约州议员Richard Gottfried通过了一项法律草案,草案规定,居住在多住户单元的纽约市民转租公寓的时限不得少于30天。不过,这项法案对Airbnb的影响并不太大——多住户单元的居民仍可以将自己的公寓进行短租,只要居民(房东)本人也住着就能避开“转租”的限制了。而独立住户的居民就更不受限制了。
Krueger表示,这项草案的相关研究工作主要开展在Airbnb成立之前。同时,这项颇为打击Airbnb的草案也并非她与酒店旅馆行业的“合作结果”。Krueger笑谈道,自己经常被吐槽是酒店行业的“托儿”。
不久后,州长David Paterson通过了Illegal Hotel Law,至此,Airbnb上相当一部分租赁关系成了违法行为。
这一打击可是让Airbnb有些措手不及。但这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预见到阻力。正如历史中常出现的一样,所有先行者都容易遭到质疑。Chesky谈到,“我们了解,任何新的技术准备付诸实践的时候,都有可能被误解,尤其是被政府所误解。”他继续补充到,“纵观历史,可以看到很多相似的例子。比如汽车,刚问世到时候,不也被政府规定不能上路么?理由却是因为要避免打扰到路上马车的前行。”
不过,来自政府方面的如此阻力,多少也让两位年轻人略微受伤。毕竟这波强力的反击正是来自纽约——他们最为看重的市场。“我本人就来自纽约。”Chesky坦言,“我总觉得纽约该是会爱我们的。我们还想着会被感谢……至少那么多受益于Airbnb的人们会多少有点感激……可明显,我们想偏了。”
不过,失败受伤又何曾阻止过乔布斯?何曾让扎克伯格停下了脚步?Chesky、Gebbia二人也决意努力抗争一番。
可问题来了,两个毫不熟悉法律的艺术生,要如何赢得这场硬仗呢?他们按照罗德岛学院里用过的方法来处理这个难题–自己不熟,就咨询专家呗。仰仗着可观的资本,二人迅速集结了一群政客精英,足够年轻,因而能明晰地理解Airbnb的发展蓝图,又足够有经验能处理Airbnb目前遇到的阻碍。
这其中,有David Hantman(议员Chuck Schumer前任麾下大将)、政闻报道宣传员Risa Heller、在新近纽约市长竞选过程中国年扮演重要角色的Bill Hyers等。Hyers在市长竞选前并未在纽约生活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迅速地感知到纽约居民的焦虑感。“每个人都有种对于钱财的焦虑感。”Hyers谈到,“(在纽约,)有40个亿万富翁、40万个百万富翁……这意味着有800万左右的人们正在这座物价高昂的城市里努力工作、挣扎在生存水平线上。”Hyers认为,他在竞选中策划的、从经济角度切入的广告也能够为Airbnb 打造相似的光环。“如果人们对某件事物有好感,并且愿意分享出来,这会非常具有效果!”
同样加入Airbnb智囊团的,还有此前担任JetBlue航空公司担任广总监的Douglas Atkin。他在今年春季名为“Share(分享)”的讨论会上如此形容自己“事实上,我就是魔鬼。”他还专门写过一本关于品牌崇拜的书《品牌崇拜:让你的顾客成为信徒(The Culting of Brands: Turn Your Customers Into True Believers)》。去年Airbnb聘请Atkin负责公司的社区相关活动。显然,Airbnb最新的口号“四方为家”就是出自Atkin的手笔,同时,他在用户聚会上煽动人们的技巧也非常高超。Atkin深信,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是促进品牌崇拜的最佳方式。
在用户聚会上拍摄的视频里,人们如此谈论Airbnb–
“在遇到Airbnb之前,我一直觉得被公司束缚住了。而现在,我感到非常自由!”
“它释放了我心中从未察觉的、冒险的热情。”
“我觉得我再世为人,重新做回了自己!”
如果有人读过Atkin的书,会发现以上感想还蛮符合Atkin的论调–“品牌崇拜会让人们进一步体悟到自我。”
如果有可能,Airbnb更愿意将其“使命感”作为品牌崇拜的核心–Airbnb每一笔收入中,有6-12%的利润会被汇集起来,用以支撑 Airbnb促进经济发展并承担社会责任的使命。这也是Airbnb今年夏天推出宣传视频,提醒人们在飓风Sandy之后,Airbnb曾为协助收容无家可归的灾民贡献了一份力量。视频上,布鲁克林的一位房东Shell回忆,“在飓风后,很多人愿意为灾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真的很棒~”于此同时,Airbnb的Logo出现在屏幕上,提醒人们发短信“BELONG”来成为提供帮助的一员。宣传视频上写道,“你将感受到真正的纽约精神”。
不过,说起纽约精神,更多人会想到纽约的善变与情绪化。在部分纽约人看来,以飓风Sandy为主题的广告非常感人,但也有部分人叫嚣着“难道纽约需要一个旧金山来的、推销分享经济的初创公司来阐释什么是纽约精神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纽约的科技博客Valleywag用“怀疑”的态度来评价这些广告,显然,这并不是褒扬。而Gothamist则用“意图不良”来形容,并深入剖析到,抛却公关战术下酝酿出的闪光面,Airbnb实际上很可能让纽约的住房问题进一步恶化。
这是Airbnb遇到的最为混乱的一场舌战。Airbnb宣传广告的精髓正在于,这家网络公司让那些想要在纽约生活的人更能负担得起租住成本——这是广告中被采访者所叙述的经历,也可能来自生活在纽约的任何一个人。根据官方数据,使用Airbnb出租屋子的“房东”中,有62%利用Airbnb的租金来缴付自己的房租。
而另一厢,Airbnb主要的反对者都是支持经济适用房的激进分子。
这些反对派中的一员,都市住宅委员会的Jaron Benjamin如此评价道,“Airbnb的推广运动实在是太狡诈了……非常狡诈!”他指出,“Airbnb有个故事提到中产阶级化,是这样描述的——周围的邻居变来换去,租客常常担心付不起房租要被赶走……这时候!Airbnb这个救世主一样的角色就出现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Benjamin提到,“实际上,纽约的房产业者大都意识到,短租将为他们赚取更多的利润。他们会开始将整租公寓转变为专门在Airbnb上提供短租服务的房产–而这将意味着这些房源将从房产市场上独立出来,不再是长期租客的选择,也进一步耗减了市面上本就不多的经济适用房资源。”
我的一个邻居在布鲁克林区的Bed-Stuy(贝德福德-斯图文森)有个三户的房产。他就表示“(将整租公寓改为短租房)显然是最佳最经济的选择。”有意思的是,上个冬季,数据挖掘公司Connotate分析Airbnb网站上的数据,发现房源集中的几个地方租价直线上涨,比如如哈林区、以及上文提到的Bed-Stuy。当然,这有可能只是巧合,毕竟不是每个房产业者都想、并且能够将房产转为Airbnb短租专用的公寓——我那位邻居就懒得经常更新租赁合约。
那么,Airbnb究竟是让纽约的租房环境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这个问题至今无从定论,然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Airbnb官方、平台上的租赁双方、排斥Airbnb的老纽约人、包括钻着漏洞牟利的租客……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尽管Airbnb始终坚称自家的服务出于善意,部分房产业主也并非逐利之辈,但这仍无法避免有部分人成为短租业务的牺牲者。29岁的互联网业者Chris Dannen就是个鲜明的例子。Dannen在他在自己位于Greenpoint的公寓接待来自Airbnb的租客,而一年后,他接到了一份住房回收通知——房产公司计划将公寓改造为短租旅馆,以199美元的价格挂在Airbnb上出租。尽管如此,Dannen仍然赞同Airbnb的理念。“作为一个80后,我觉得Airbnb很棒!通过它,我们得以和不同的人相遇、并结识。”不过,对于Airbnb当前的不作为,Dannen也是蛮失望的,“现在回想起来,我敢说,Airbnb肯定有预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但是却什么都没做。”
事实上,Airbnb在相关草案推出两年多之后,才在网站上贴出公告提醒人们,将公寓放到Airbnb上出租有可能违背法规或者公寓楼的相关条例。不过就算Airbnb给出了警示,相当一部分人也是直接忽略掉了这些信息——或是因为对于条例的漠视,或者是对Airbnb出租模式的坚持。我在Airbnb上搜了下自己位于Bed-Stuy的公寓楼,轻轻松松就发现有5个出租条目实际上是违法的……
其中的一位出租者,29岁的兼职家教Tory就表示,“嘿,这就像千年以来……嗯,至少数十年以来一直持续都模式一样–人们会在家里留宿其他人,一切租住关系都是口头协议,比如‘嗯,我们要离开一阵子,房子你住着,回头给我100美元电费哈’。”Tory愤愤不平地说,“难道现在因为有人把这种租赁关系统一规范化了,这事儿就变得违法了?我住在公寓里,付了钱,理所应当享受这暂时的所有权,房子当然可以随我心思来利用了。”
目前,在我们居住的Bed-Stuy地区,房产所有者看重Airbnb的短租利益,将公寓楼改建成短租性“旅馆”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数年前,经济适用房里的住户也无从想象我们这栋老式照明的公寓还有一栋体育馆会在对街建起来–讲到房地产的时候,纽约精神根本什么都不是。
某天下午我通过朋友引见了一个40岁的欧洲设计师Rolf(当然,为保证个人利益,用的是化名)。Rolf在Airbnb上挂着3套房子在出租:一套是他现在正住着的,放假出游的时候会租出去;一套靠近West Side Highway的公寓租给了一个欠他钱的俄国人;还有一套是位于West Village,有房租管制的工作室:这套房子是Rolf 20年前和前女友租下来的。如今Rolf娶了老婆有了家庭,可房子的主人还一直以为他和前女友一起住在那儿呢。Rolf得意地笑道,“啊,我们有好多‘亲戚’时不时会来住一阵呢!”
当然,Rolf对于转租条例的限制心知肚明,但他对于触犯条例可没有半点不安。在他看来,漏洞摆在那里,自己不钻别人也会钻。20年前他还是从个律师身上学会这招的……
话说回来,Rolf放在Airbnb上出租的房子挂的还不是自己的名字。Rolf自得地用他浓浓的德国口音吹嘘道,“我用了假名字和假地址,照片也是从网上找来的——照片上是个年轻阳光的小伙子,我就是想让人们觉得,我会是个热情友好的房东。”Rolf的做法也注定来他更爱Airbnb而非其他一些管制更为严格的网站。“在VRBO上,我得证明自己是个房产经纪人,还得出示相关租约什么的。”Rolf还谈到,如果他手上资金再多点,会考虑再弄些房子放到Airbnb上出租。他大方地招呼道,“走,来一场不顾一切的狂欢!”
Rolf的行为正为Airbnb的反对者提供了攻击素材。“这不就是助纣为虐么!”West Side友邻联盟的Tom Cayler抨击道,“所有的这些,Airbnb、Flipkey、Homeaway、Stayonmyface……这些带来的都是灾难啊!它们霸占市场上一大批公寓!我根本看不到这样做的好处,除了少部分人能牟取暴利之外,市场上少了那么多居民公寓能有什么正面效果?”
Cayler算是个地道的纽约人,住在时代广场附近带租金管制的公寓里。和多数Airbnb的反对者相似,Airbnb在他看来就是个居心不良的新事物,不怀善意地想要把纽约古老的、美好的一面洗刷掉。就算是实打实的市场数据也无法说服他,Cayler无法相信Chesky和Gebbia这两位艺术生的创业初衷是多么简单又美好的、关于分享的理念。他不满地咆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强势推广么?IPO!他们想要IPO!这根本不是什么‘关于分享’,根本就是‘我我我!我要让我的IPO更顺利更漂亮!’。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才不介意把整个纽约弄得一团糟。”
“噢……不可能……这是不被允许的。”当我将Rolf的造假事迹转述给Chesky的时候,他如此回应。“我们严打了很多造假行为……大部分的人都是实实在在出租房子的。”而针对“Airbnb是否会对住房市场产生不良影响”,Chesky则引用了一份报告来解释–Airbnb的员工经常引用这份分析报告。分析报告的撰写者是来自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授Ken Rosen。在报告中,Rosen教授分析道,Airbnb这类分享租赁是不会影响到住房市场的,并且,更进一步分析,还可以看到租赁分享将有可能让更多家庭担负得起在都市租住的开销。
“不过,这个报告是由你们主导的呀!”我指出。
“好吧……”Chesky稍显不快地回应道,“所以我们说得有其他人也来弄个研究报告。不过现在谁也没研究,那我们只能引用目前唯一的相关报告了呀。”
作为一家还算成熟的公司,Airbnb多少显得有点敏感焦躁。此前,当纽约司法部要求Airbnb提交用户的相关资料时,Airbnb就略有些被冒犯的不悦。在Airbnb看来,司法部过问具体运营相关细节的行为着实有些“管得太宽了”。
“这既浪费了时间,也浪费来执法部门的精力!”David Hantman在官方博客上如此吐槽道。并玩笑着建议司法部“干脆上门把那些不合规矩的短租客赶出来列队铐走好了。”
他还写道,“如果你是大多数会在自己离家数周的时候把房子出租的千万纽约人之一,嘿,司法部现在可是要知道你姓甚名、谁身居何处呢!”
在Atkin的《品牌崇拜》那本书里,他将这种应对方式称为“魔鬼化他人”,他写道“在虚拟或者现实的情况下都好,当你描述出敌方、或者是演绎出一种威胁感的时候,将会刺激你的社区团体进一步理解己方的身份、团结性、并了悟与对方之间的分隔差异。”
任何反对的观点都被视作别有用心。“你难道不认为政府的态度过于强硬么?”Hantman在午餐的时候谈到。“世上纷纷扰扰这么多事,凭什么要把 Airbnb 的分享观念看得如此糟糕?嘿,我看啊,是有点阴谋论的味道。我们都觉得政府索取资料的原因可不止表面上的那么冠冕堂皇。一定有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的原因。”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随后司法部作出让步,表示Airbnb只需要提供纽约区前124位房东资料即可。即便如此,Airbnb仍然暗示,如此要求下,每个用户也都还有被获悉私人资料的可能。Hantman在Airbnb的官博上写道,“如果司法部不能进一步说明调取这些资料的理由,那么很难真正了解到司法部门盯上这些用户的原因。”
司法部的发言人则回应称Airbnb行事不够坦诚。“我们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公开声明,表示此举是为了定位纽约的不法房屋出租者。”发言人指出,这部分不法房东在过去三年中靠着非法房屋出租赚取了6,000万美元的利润,手中资源较好的房东平均每年可收入50万美元,最差的手上至少也掌握着10套左右的可出租公寓。“因此,这部分人并不是Airbnb所强调、并主要服务的,需要勉强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出租者。”
Airbnb坚持称自己的业务没有影响到规章,甚至还提出可以沿用酒店旅馆的税率(当然,真要缴税最终还是出租的房东自行缴付),可这个建议一提出就被断然拒绝了–“(哈,他们才不会同意,因为)这样就能让我们的商业模式彻底合法化了!”Hantman如此解释道。不过Airbnb至今不愿在服务中增添控制性算法来防止同个出租者提供多套房源。
Chesky解释道,有些城市是需要这类“手握多房源”多出租者–才能顺利提供各种各样的房源。在与司法部会面后,Airbnb删掉了 2000条违规出租的房源,对此,Chesky表示,“嗯,他们都是不良房东……此前我们并不清楚在纽约有多少这类出租者。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发现他们提供的租赁服务大部分都很差,也遭到来不少投诉。我们并不支持这种不良的租赁行为,所以Airbnb删掉了这批房源。”当然,这并非长久之计。
不久前,关于Airbnb的一段视频在科技博客中广为流传。“如果你热衷于结识善良有爱的小伙伴,那么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拍摄者晃着摄像机一边拍摄一边穿过一间2居室公寓里的22张气垫床。
对于这段视频,有两个较为正面的回应。一是乐天派的嬉笑应对“嗯,真的是能够认识很多人的节奏啊!”
还有,就是Airbnb极为少见地承认自己的用户群中“确实存在害群之马”。Hantman坦言,“Airbnb是个初创公司。随着公司规模的增大,到了某个节点我们确实无法对所有的用户知根知底。我们是有一些问题需要处理应对。”他接着谈到,“但如果条件反射般地守旧拒绝,高喊着‘噢!我的天!这东西,这新东西我们不懂不理解啊,赶紧停了停了’,这就过头了。大部分人还是接受Airbnb的,排斥的主要还是老一辈的人,不太了解新科技、不太接受创新、并且喜欢事物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下去。”
司法部有位工作人员笑道,“没错,在很多人眼里,我们部门比较守旧,是得要赶紧跟上时代潮流。尤其是许多在硅谷发家的公司,都觉得自己身为互联网公司,可以不用100%遵守当地条律。”
1950年出生的Tom Cayler更是嘲讽道,“某件事情很新潮,并不意味着它就值得去做。要知道,希特勒的纳粹运动也是曾是新潮流呢!”
喔,等等,我们聊的是什么来着?对了,是Airbnb,一家本着“分享”的善意初衷成立的短租网站。让我们回到Airbnb上来。
劳动节后,Airbnb同意向首席检查官提交重度用户的名单。同时,新一轮的地铁海报攻势再度展开,而这一次,Airbnb代表的新租赁模式或许能更为纽约人所接受。
Chesky表示,“我们热爱这座城市。也希望能够帮助我们所爱的城市。我们不怀一丝恶意,但毕竟,潘多拉魔盒已开,想要关上就不那么容易了。”
根据来自Airbnb最新的消息,有不少使用Airbnb的房东开始起诉这家公司,希望能够由此阻止Airbnb将他们的信息交到司法部那儿去。房东们的律师怒斥道,“他们(Airbnb)是叛徒!”然而,也正是这一群体,这个据称通过Airbnb年入50万美元的群体,可怜兮兮地称自己是“借助分享经济勉强在纽约活下来的人”。
9月初,一群抗议者在市政厅门口汇集。彼时和我接洽中的Airbnb发言人匆匆中断电话交流,他的语调陡然一变“我们正在向非常不喜欢我们的一群人发出抗议!”
这群抗议者的组织名为“ShareBetter(分享更棒)”,抗议的对象则是我们熟悉的反对者的Tom Cayler、Liz Krueger、Jaron Benjamin和Dick Gottfried。抗议活动后,ShareBetter发布了一段仿Airbnb广告视频,高清的画质和视频内容都不禁让人猜想这个组织背后的支持者是……“酒店行业”,Airbnbn在官博里得意洋洋地写道。
关于Airbnb的征战仍在继续,显然,无论贫富老少,没有人会是这场纷争的赢家。但看着这杂乱纷争,可以鲜明感觉到,所谓的纽约的精神正贯穿其中,并未走远。(来源:Tech2i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