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y的爸爸(美籍,斯坦福大学应用数学/计算机本科)
Kay的妈妈(中国籍,北京大学英国语言文学本科,南加州大学东亚文学硕士)
在国人趋之若鹜地把不及弱冠的孩子送往美国接受教育的时候,一对跨国夫妇反其道而行之,为了让女儿接受中国的教育,举家移民中国。这是为什么呢?
Kay的爸爸:
“我不想让女儿在美国上学最大的顾虑还不是学校,是美国文化。”有三个最主要的原因:
一、美国文化中反智主义太严重,最明显的是在中小学。大家最想当的是Cool kids(酷小孩),Cool kids都是不爱学习的,如果你爱学习,大家都认为你是Nerd(书呆子),嘲笑你孤立你,如果你喜欢学习,成长环境很负面,一路要承受很多同辈的不认同。
二、在美国从小就“被接触”大量毒品和性。要从小就开始抵制,而且不断有Peer pressure(同辈压力)迫使你尝试,这对于教育是很大的干扰。
三、男女非常不平等。当然,世界上哪里男女都是不平等的,但在美国文化中尤其严重。我特别反感美国文化从小就宣传女生要Hot(性感),要Slutty(风骚),作为女孩子在美国成长的社会氛围特别不好。你看看中国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照出相来穿着校服,戴着厚眼镜,很学生样。美国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年纪,每天化妆去学校,穿像成人一样的衣服。你觉得哪个更接受自己所处的人生阶段,哪种文化更健康?在美国长大,女孩子如果不好看,或者不融入这种氛围,会有很大的同辈压力,被排斥,对于女孩子学习是很大的干扰。
Kay的妈妈:
一、希望我的孩子有一个美好的校园回忆
我认为我的孩子在中国长大、受教育比在美国快乐的可能性更大。我给加州大学、耶鲁大学都做过几个学期的助教,后来上研究生也教过很多美国大学生,这些年我都在问我教过的大学生或者研究生,当然,能上这些学校的通常学习比较好,他们回忆起中学却没有一个说喜欢或者带着怀念的情绪,都不喜欢自己的中学生涯。相反,我和我的朋友们,现在都毕业几年了,对于校园生活都带着美好的回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非常留恋学生时代。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形成这种反差现象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现在有一种潮流,国内媒体倾向于宣传国外中小学作业少,下午三点放学,孩子多么多么快乐,已形成大趋势。这些陈述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其实在西方,上私校(一般私校教育水平高于公共学校)的中学生也是下午三点放学,然后开始上各种课外班,补课到晚上八、九点,好学校的学生年级越高,压力越大,我先生回忆起高三时候每天晚上都12点后睡觉。
更重要的是,快乐和幸福感都是一个复杂的事情,不是作业少就等于会更快乐。有两个影响快乐的因素容易被人忽略:第一个是成就感。其实你观察小孩子穿鞋,或者搭一会儿积木高楼,就能发现人类从小开始就对自己经过努力完成某种任务、达到一个结果感到自然的快乐和欣慰。成就感对于健康人格的形成是不可或缺的。那究竟什么是成就感呢?一个重要因素是必须有努力这个过程。譬如一个人考两科,一科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准备也考得很好;另一科要付出很多努力,然后才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这个人一定是对后者印象更深刻。
我个人在美国念研究生的感觉是很没有意思,因为并不需要多么刻苦,不准备、随便答卷成绩都是一等,这样的成绩不代表任何付出,自然没有记忆深刻之处;相反,回忆起大学时代经常挑灯夜战、但大家都刻苦、即使你付出全部努力也未必获得一等成绩的日子,那时的记忆更隽永。所以,这点令我看蔡美儿的书时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我很同意,绝对不是没有压力的孩子就会更快乐。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我觉得通过努力获得成绩对于孩子是更深刻的快乐,这种经历会进入更持久的精神层面。在国内接受教育,从小就有很多竞争,很多压力,要取得任何成果,必然需要努力,这个过程和这种经历本身对于美好回忆的形成是很有深远意义的。
影响快乐的另一个因素是集体主义。我说的集体主义不是一种意识形态,而是一种生活状态。国内人口密集,从小到大有很多经历其实都是集体主义的。譬如,上中学上早自习,晚自习,大家一起做课间操眼保操;大学住宿舍,早起刷牙遇到甲乙丙,大家一起上课自习,逛街卧谈,过了很多年我才明白这些在一生中都是头等有意义的事,因为随着人离开校园开始工作,结婚生子,会越来越脱离集体的影响,然后会意识到那些经历的独特和同辈情谊的可贵。我希望我的孩子有机会经历这些时刻。我上大学时四个同学住一个寝室,我先生上大学在斯坦福两个人一间,地方大了他就感觉更快乐了吗?未必。相反,他自己说,我和我大学室友的感情四年下来确实比他在美国学校和同学建立的更深。
集体主义的另一个作用是帮助你日深月久、积累如何与人相处的经验,这些对人以后的生活工作成家立业都是很重要的。在美国长大,人口不密集,所以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另找一个地方,用空间来避免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在中国长大,你不喜欢你家邻居,能立刻搬家么? 我们大学时室友通常都是四年不换的,如果你不喜欢室友,怎么办?一定要找到欣赏对方并和平相处的方法,一定要学会与人交际。
刘瑜有篇文章叫《集体体操》,写得特逗特实诚特刘瑜。她回忆了自己脱离“单位”,漂泊海外这么多年,没有了集体,组织多年自由自在以后的心理状态,其中一段特别写实:“我已经31岁,但是有时候,我希望有人突然敲我的门,大喊:起来了,起来了,做早操了!然后我骂骂咧咧、睡眼惺忪地起床,去刷牙洗脸,走廊上碰见老大和老二,水房里碰见老三和老四,回到宿舍,看见在梳妆打扮的老五。然后朝阳下,混迹于成千上万人,我伸胳膊踢腿,从伸展运动做到整理运动。就算我是厌烦这一切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凡是令你烦躁的,其实帮助你防止抑郁。当然抑郁和烦躁谁比谁更可恶,好比自杀与他杀谁比谁更可怕,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个人对于集体主义抗抑郁功能深有体会。在美国,校园生活没有任何集体主义生活状态,看似自由自在,但时间久了就发现这种状态下人真的容易抑郁,就连我教过的学生20岁不到,父母掏钱供他们上的昂贵私校,从来没有什么人生挫折苦难,但有好几个都在吃抗抑郁的药,或者多动症药的。这些年在美国我从一开始看到20岁人吃抗抑郁药感到吃惊,现在倒见怪不怪了,因为身边美国孩子吃抗抑郁药实在很普通,而且越是私校富人区,这样孩子越多(当然并不是说穷人不抑郁,但一是穷人担心生计问题;二是这和经济条件差的家庭无力承担医疗费用有直接关系)。至于刘瑜说的抑郁是否一定比烦躁更糟?我倾向讨论的是有选择没选择的问题。生活在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如果烦躁你可选择避开人群自己宅,如果抑郁你可以选择人群;但如果在没有人群没有任何集体主义生活状态的地方,你却没有人群选,只能“被宅”,结果是“被抑郁”。
二、中国的教育制度更为公平
中国教育有其自身的问题,但总体而言,教育的选拔制度是很公平的:学习好的同学去好学校,很简单。任何制度都需要一个选拔标准,这里的标准是统一化的考试,这是最能避免教育腐败的选拔方式。相对于美国财富决定教育这种标准,我让孩子在中国接受教育心里会感觉更公平。
举个自己的例子,我上大学时,我身边北大同学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父母各个行业都有。还有不少同学家境比较困难,就系里这个小样本看,比例大概10%吧,都靠各种助学金或者自己做家教完成了学业。美国的Segregation(区域分化)非常严重。如果你有钱,你的轨迹是这样:从小上私校,一年2-4万学费;大学上好的私校,一年4-5万。你的同学都是同一阶层,即使中小学去的是公共学校,因为是按住房分学区的,好学区房都很贵,所以能去富区富学校的家庭也是一个阶层的。
我曾在耶鲁北大项目做了一年助教,两学期大概一共有40多个耶鲁的学生,没有一个家庭不是中产以上,大概一半学生家里都是有游艇或者开旅馆的。我也请我先生回忆过他大学认识的所有人的家庭状况是怎样的,他努力回忆了大概100个,最后说想到有一个同学是家庭经济不好拿助学金的。
反之,如果是穷的家庭,住在不好的区里,可以预见教育环境是非常差的,因为第一学校很差,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同辈压力。你的同辈大部分都不愿读书,大部分也不会试图脱离这个环境,因为他们看不到好的例子,更不相信自己有不同的可能。我有位同事,来自洛杉矶著名的乱区,那里帮派活动猖獗。他回忆起初中同学,大部分都加入了帮派,现在已经没几个还活着。他很庆幸地说:“如果不是我搬回菲律宾上学,我肯定也跟他们差不多。”
关于美国教育与财富的直接联姻,一位在上海生活多年现在美国教书的女老师,同时也是我喜爱的作者,在一篇题为文章《为何我说在美国寒门难出贵子》中也有深入分析,从美国学校假期长导致金钱直接决定孩子能否持续学习,到贫困区危险治安情况,和贫困区孩子对于不相信自己能活过40岁这种预期对学习态度的影响,都是非常现实的因素。
我认为作为一个成熟的人,需要丰富的经历,增长更多的见识,接触不同社会阶层,而不是把其它人群的生活简化为新闻中的一个名词。美国社会阶层固化,流动性很低,这种大环境对人的心智全面发展造成了不可忽视的障碍。
Kay爸爸补充:“是这样,不知是哪个只有半个脑子的人立法,规定公共学校的资金来自这个学区房子的房产税(在美国有房产的人每年都需要交大约房价总值1%,2%的房产税,各个州和区数字不同)。所以不用多高的智商就马上可以料到,有钱的人都住一起,这个公共学校自然超级有钱。圣地亚哥(Kay爸爸长大的地方)我们区附近有两个学校,有一个是超级有钱的高中,我家不在那个区所以我不能去。这里高中一般都有停车场(高二高三学生和老师都开车去学校),你看我们学校的车都是沃尔沃之类老车,那个学校停的车好多都是跑车,几十万美金的车,给上高中的小孩,对对,还有Delorean,嗯?没见过么?就是Back to the Future(科幻电影《回到未来》)里那种车。”
Kay爸爸接着说:“美国人不喜欢承认‘社会阶级’这个概念,所以假装美国不是一个阶级社会,教育问题和医疗问题其实根源一样,因为大家不喜欢承认‘有钱的人得到更好的服务’,同样基于这种理想主义,美国人不愿意支持‘学习好的孩子得到更好教育’的制度,这样说起来是哦,不是好坏学校之分,不是有钱没钱的学校,大家都去同一个公共学校。所以不能像中国一样选拔好学生进好学校或者一个班。你也可以‘买进’一个好学校,就是在好学区买房。但当然这些操作都不是在表面上进行的。
这样就产生一个问题,既然好学生不能被选拔去单独的班或者学校,那必须和学习水平相对低的呆在一个班,每个班级水平参差不齐,老师怎么讲课呢?只能给中等水平的同学讲,所以结果是好学生永远都是觉得上课很无聊,讲课慢……”
Kay妈妈插话:“这是难以避免的,无论什么制度,任何一个班级的学生都是有各种水平的。老师只能按中等水平讲。”Kay爸爸:“对,但这就涉及一个程度问题。美国的教育制度积极地阻止了聚集好学生的可能。基本情况是学习好的学生不能得到更适当的教育,成了被浪费的资源。”
三、中国文化是宝贵的精神财富
中国是一个复杂的地方。如果你不在中国长大,不可能理解它。作为历史最悠久的民族,中国对于世界认识的智慧是绝对值得深入了解的。不在中国长大,会错过这笔宝藏。
美国的整体思维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大众深受媒体洗脑,缺乏对外面世界的了解,生活在被宣传为“最好的”国家里。我一直很赞同冯唐所说的:“人心应该相对复杂起来,不要从小就是标准答案,不是对就是错。”人类文明几千年下来,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结果不过是排除异己,不是圣战就是文革。我和我先生都认为这种黑白世界观根本不符合世界上大部分现实。人应该有一个理性的态度,而中国人的世界观整体上比较理性。
如果指望孩子在美国长大还可能深入了解中国文化,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周围有太多例子,即使家长努力让小孩子说中文上中文课,小孩子都是要和别的小孩一样,“为什么别的孩子都不学中文跑去玩而我要学?”自然抵制学中文。很多小孩子上学后在家里也是父母问中文,孩子答英文。反之,国内大家都在学十八般武艺,小孩子希望跟着朋友,是有学习动力的。
除了以上顾虑之外,我也有一些硬件上的考虑:首先,国内文化氛围好,书店多,学习条件好。小小一个地区都有很多家好几层的书店,各种书籍和音像资料应有尽有。我和我的很多同龄人一样,中学大学都度过了很多无事在书店晃荡的日子,至今很怀念。我非常喜爱的一位作家,在全世界33个国家居住过,最后还是由衷感叹,要说文化氛围和学习条件,还是国内好。
其次,学费有所值的问题。现在各界人士都认为,美国继房地产崩盘后,下一个危机是学债的崩溃。确实,这里几乎人人都有学债,有的多得惊人,譬如如果培养一个医生,医学院一路教育投入大概50万美金。更有新闻报道,年轻人身负十余万学债,订婚时未向对方说明,对方知道后感觉受到欺骗而悔婚。
我和我先生同龄,2003年上大学,斯坦福学费是每年40,000美金,北大是每年4,900元人民币,四年下来差距极大。(Kay爸爸补充:那是我上学时,现在可能更高了。)但这两校的教育水平真的差这么多么?由于我和我先生都比较话痨,对各种事情讨论很多,认识五年每天还是聊天都能不间断聊几个小时,就我们这几年个人体会来看,我们俩除了专业知识很多互不覆盖(一个文学,一个数学和计算机),其余的思维能力和知识深度都差不多。当然,在美国上私校,更多时候并不是为知识,而是为了校友人脉。这就看你认为花三五十万美金来积攒所谓人脉是否值得了。(Kay爸爸补充:你花的每分钱绝对得到了更多的教育,我的教育不可能超过你的50倍。)
人们只会买自己认为物有所值的东西。现在较好的私立大学通常学费每年4-5万美金,还在不断涨,人们认为值得才会支付,但随着经济不振,越来越多的家庭经济条件不断下降,无法支付高昂学费(如同当初房产危机无法支付月供)最后结果自然是不选择昂贵私校。现在已经有不少外籍居民离开美国回到家乡让孩子在家乡上大学。
父母对孩子总是尽心尽力。但做理性的父母在我看来也是养育好孩子的条件之一,我认为,如果一个家庭,有三五十万美金反正常年放着没用,可以送孩子去上私校。但作为普通人家,完全没必要所谓砸锅卖铁就为孩子投钱到一个产出值不可量的私校上。我和我先生都来自普通家庭,我们认为孩子将来怎么样也一样要靠她自己,父母教养已足够,没什么必要为她铺路。替她把路都铺好了,还算是她的人生么?
Kay爸爸:“我再来说说教育本身的一些情况吧”:
第一,美国教育这些年来越来越侧重“Different learning types”(不同的学习型,大致理论是每个学生如何学习,接受信息是不一样的,譬如有的听讲课就可以理解,有的就不可以),所以如果只用一种方式,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可以理解。我认为这个理论是有道理的,用多种方式“因材施教”有好处。不幸的是,在实际应用中,这个理论很多时候其实只不过让很多孩子“Feel good”(感觉好)而已。他们会说:“哦,不是我学习不好,只不过我不是Visual learner(视觉学习型)而已。”不过是给了他们更多借口。
第二,美国教育还有一大块是“团队合作”。我认为这是完全失败的一块教学,从来没成功过。给你讲讲我的亲身经验吧,所谓“团队合作”通常情况是这样:在这里长大的美国孩子对于什么是可接受的标准感觉完全不同,有的学生觉得得个B或C就可以了。所以“团队合作”的任务发下来,团队里那些标准低的学生总是等到最后一分钟不得不做才开始,然后马马虎虎就算完了,那些Over achievers(总是超越期待去完成更多更好的人)比如我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每次结果就是我一个人做好这个项目,帮别的学生得A。当然,“团队合作”通常有张纸,可以写每个人都做了什么什么,但你如果如实写你做了什么什么,别人只是偷懒,基本没做,团队其他人当然恨死你,你也倒霉。所以标准高的人永远是“lose lose”的情况(不可能赢的情况)。总之,“团队合作”实际应用中就是最用功的孩子帮其他孩子得A。
第三,美国教育这些年一大趋势是标准化考试越来越多,老师的自主选择越来越少。老师都有一个单子,上面列着必须讲的内容,这个单子只有越来越长,从来没减短,所以老师越来越被迫去覆盖所有测试内容。这取决于不同老师,有的老师严重,有的好些。我高中有个历史老师,上课就是让我们拿荧光笔,说哪行哪行划哪句话,再有哪行哪行划哪句,然后考试都是考划的重点。也有时候先做样题,就是和最后考试非常相似的题目。我特别讨厌这种教学,我认为好的教学是启迪人,传授知识,每个人都必须认真听,不知道哪部分要考到,最后考的是你的理解。可惜的是大部分学生都很喜欢划重点,而且还会对不这么明显告诉你考题的老师施压,所以老师越来越受制于测试。
第四,美国教育还有一个趋势,在我说就是家长越来越自私。有个漫画我觉得很形象:第一张是50年代,一个小孩考了F(不及格),爸爸对着孩子说:“What’s wrong with you?”(你怎么回事?)第二张是现在,小孩考了F,爸爸对着老师说:“What’s wrong with you?”现在趋势是家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孩子特别好,如果分数不好,肯定是老师的问题,总是指责老师不对。
我也特别反感上学的时候,每次考完总有学生去和老师争论“为什么给我B/C”然后每天追着老师,就是期望让老师烦到受不了来给自己要分。真忍不住想说:“Deal!(面对,应对之意)这根本是你自己不努力!”
第五,美国学校里有一种风气,“数学是让人讨厌的学科”。现在已经不再是教育,而是成为了美国文化的一部分,“每个学生都恨数学”就像“每个孩子都讨厌西兰花”一样,反正大家都这么认为,“讨厌数学”才是正常的。所以,中学里,总有学生上课挑战老师“数学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学这些想象的数字?”要老师花时间来辩解证明为什么要讲这个。总在浪费时间。最后我们数学老师画了个表,放在一边,列了好多职业和这些职业应用到的数学。
我不喜欢这种文化。我认为老师不应该被放在需要为自己辩解为什么讲某些知识的位置上。不能因为某些学生觉得自己长大可能去百货公司卖东西不需要某些知识就必须被迫辩解为什么还要传授知识。
Kay爸爸最后的总结是:“我对美国教育想到的就这些。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我是一个高标准的人,我个人对于教育制度有很高的期待,所以你听到我抱怨的地方比较多。其实,总体说来我觉得我的高中挺好,大概有50%的老师都是好老师。我对好老师的定义就是真的让我学到了知识。”
Kay父母还与Eric/Grace夫妇就中美教育进行了讨论(Eric夫妇简介:Eric,生于美国,小学四年级随父母举家回台湾,读完高中以后进入斯坦福,现斯坦福电子工程学博士;Grace,生于美国,小学开始回台湾上学,高中后进入美国大学,现任某富裕学区小学老师,工作第八年。双方系台湾上学时中学同学。)
Kay妈妈:“Eric,你能不能简单概括下你这些年经历中美教育最深刻的感受。”
“我觉得亚洲和美国教育最大的区别就是对于知识和知识分子的态度,根本上在于社会文化的不同。在亚洲普遍尊敬知识分子。在台湾如此,我想大陆应该也差不多,你说教授,大家自然会觉得啊很有知识让人尊敬。在美国你说教授,Nobody cares。(谁在意?) 因为美国成功的标准,大家尊敬的,那就是要会赚钱。”
Kay妈妈:“嗯,是的。那具体到学校教育,你觉得两边各有什么优势呢?”
“我觉得亚洲的教育优势在于,它很重视读书,会教你如何读书,让你能把书念得很好。我上了斯坦福以后发现我读书比周围同学都快很多,所以同样时间我就可以掌握更多内容,这绝对得益于我一直在台湾受的教育。但是亚洲教育的问题也在于这点,我有些同学,读书不好,但是比如会摄影什么,很好很有天赋,但因为书读得不好,受到很大压力,一直没有自信,最后摄影什么的也没有很好发展。”
Kay妈妈:“对,因为亚洲在观念上还是觉得读书最重要,所以是一种单线发展,首先,要努力读书,读书不行,再考虑别的。”
“对,其实美国这里也有一条主导的线,就是体育,我也有一些台湾朋友,在台湾上学时学习很差,后来到了美国,但是长大后某天突然发现他们也上了斯坦福之类,就很吃惊:‘What happened?’(怎么回事?) 发现很多都是靠体育。所以,如果学习不好,但有别的特长的学生可能在美国有很多机会发展,也有机会上好大学,但在台湾就没有。”
Kay妈妈:“Eric,你是四年级回去的,你当时什么感觉?你觉得这个时间段对你的教育影响怎么样?”
“四年级回去,感觉压力很大,你也知道美国这里小学学不了什么,回去那一年基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读书读书,我还记得我妈妈专门教我数学(注:Eric父母,早年回台湾后久未回美,最终放弃美国绿卡,定居新竹,均为大学教授。)”Eric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我弟弟得到了The best of two worlds(两边最好的东西),他回去时是一年级,所以他国文比我要好很多,他现在中国文学作品也可以读,比如看金庸啦;英文很难的哲学什么也可以读。(Eric弟弟,与其兄上同一中小学,大学斯坦福,专业经济学,现在北京,任职研究人员。)”
Kay爸爸:“你们两个什么打算? 将来有了孩子会在这里还是在台湾上学?”
Grace:“大学两边都可以,能上斯坦福当然很好,台大也很好,但可能更难考。中小学应该是回台湾上,其实真的要看小孩怎么样,如果小孩很聪明,是读书的料,还是在亚洲更好,学习氛围好;如果不爱读书,可能在美国压力会少一些,然后有特长也会有发展,不会被打压到。”
座谈结束时Kay爸爸总结:“我们希望培养一个独立的孩子,当然希望她在工作方面有更多的选择。我认为美国鼎盛的年代已经过去,工作机会越来越少,生活水平越来越低,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只会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与人口占世界人口比例相当的经济体。中国经济会越来越大。所以父母当然应该让孩子到有更多机会的地方去。”
Kay妈妈:“在有国籍不同父母的家庭中,怎样养孩子不可避免包含了双方关于世界趋势走向的判断。我们意见一致,这真是非常重要的。我想起来以前看北京的一个外国刊物做调查,调查在京居住的外国人为什么选择居住在北京,其中第一条是‘身处一个蓬勃发展的社会,自己会有历史的参与感。’现在美国社会多年生活的经历让我特别理解这段话。社会氛围对于一个人心态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却是至关重要的。根本上说,我最希望的是孩子有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对校园生活的美好回忆。”(来源:网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