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种下一个男同学,长大了,我收获了一个老公。
这不是笑话,这是真的!
最最喜欢别人问我:“你和老公是怎么认识的?”这时候,我就放慢语速,假装低调地说:“我们是幼儿园同学。”
对方眼睛放大一倍。
我接着报料,“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
对方眼睛放大两倍。
“其实,我们现在是同事,并且,同一个办公室。”
对方眼睛终于脱窗。
4岁
我们住同一条小巷子,上同一家幼儿园。课间过家家,我演皇后,班上一个万人迷男生演皇帝,罗同学扮演带刀侍卫,傻乎乎地跟在一群宫女和太监后面,跟随我们观赏“御花园”–大家很陶醉地盯着幼儿园厕所门口的一坨假山–以为在演幼儿版《步步惊心》么?
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我也像《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里的男主角,有超能力可以穿越回童年,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指点天然呆的罗同学,向皇帝横刀夺爱–“皇后”明明是你以后的女人啊。
这样一来,剧情怎么就有点像那个重口味韩国电影《霜花店》了呢?侍卫跟皇帝抢女人,但问题是皇帝还得和侍卫有一腿……
我该怎么给4岁的罗同学解释耽美、基友、攻、受这些后现代词汇呢?
或者我直接来个动作派,4岁就强吻他,在当时是不是可以登上本地报纸的社会新闻版?
8岁
小学二年级,罗同学摔了一跤,掉到水坑里,额头缝了14针。作为班长,我组织了几个班委很人文关怀地去他家看望他的伤势,围着歪歪扭扭的伤口观赏了半天。离开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他,深情目送我们出门。
“当时你特别感动吧?”我问。
“才不是!我们家好不容易买了一整盒蛋卷,你们几个来一口气就吃完了。我为此郁闷了几天。”罗同学至今耿耿于怀。
这家伙自称暗恋我11年,追了我7年,费尽周折才跟我在一起,难道是为了一报“蛋卷门事件”之仇?
既然是报仇,又为什么每次和我吃饭,只要是我爱吃的菜,他绝对不会“染指”?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他会弱弱地问我:“老婆,我可以尝尝吗?”哎,干吗那么受啊,显得我像个暴君。
9岁
小学三年级,我和罗同学一起值日。看了高木直子《3750px life》的人都知道,哈比族最怕擦黑板,因为长得矮,黑板的上半身永远够不到。而罗同学居然理直气壮让我踩到板凳上去擦,并且说:“我也不高啊。”
他确实不高。问题是,他经过高中三年,就从4125px直接蹿到4500px了,怎么人家长高就像扩写一篇文章一样容易呢。
因为身高差距悬殊,我经常怀疑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大气层。每天他都在俯瞰我,估计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我的头顶。当我的闺蜜们纷纷宣称“受够矮子男友”时,他的身高对我来说是一种令人扼腕的浪费。
对此,罗同学不以为意,说:比我矮的人都是矮,所以,你是3875px还是4375px对我来说毫无分别。
我一直很想说,他是不是应该看一下眼科?
10岁
自然课老师要求班上每个同学都买一支小手电筒,作为实验工具。我是大队长兼班长,罗同学是学习委员,负责帮大家采购。我们去了几家百货商店,每次售货员拿出小手电筒给我们看,罗同学就说这不是老师要求的那种。肉眼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差别啊。
我们接着找下一家商店。像《阿甘正传》里的阿甘一样,我们走啊走啊,基本上等于整座小城市一日游了。我累得想哭,拜托罗同学,请他自己去买,我要回家。
他直接拒绝,声称班长不能偷懒。我恨不得把胳膊上的三道杠撕了。
最后,我们到了离学校最远的一家商店,他才说:算了,就买这个吧,主要是天快黑了。难道天不黑,我们就步行去另一座城市吗?
走路确实是罗同学的业余爱好。即使是现在,他也不喜欢开车,只在我需要坐车的时候才给我当司机,否则就自己去搭地铁。
有一次罗同学加完班回家,地铁已经停了,当时虽然很累了,但舍不得打车,于是步行回家。路上超级渴,想买瓶矿泉水,念及家里欠了将近一万外债,忍了。回家跟我讲了,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当晚去书城,路上看到带小孩的乞丐和一对老人,天气好冷,觉得他们好可怜,就给了30块。
11岁
罗同学在班上建立了“守财奴”的良好口碑。我们去他家玩,他不准我们在他家里洗手,因为会浪费水费;老师请我们吃米线,他把用过的卫生筷用卫生纸擦擦,装进书包准备拿回家循环使用;原价2元一套的生肖邮票,他以5元的天价倒卖给我,重点是,我后来才知道这套邮票是假的。
大学时他上中国人民大学统计系,这个系不仅超适合守财奴,而且还超重要超实用哦,每次深圳茂业百货大搞买220送200之类的活动,我都因为买太多算到头昏需要他亲自出马。
我们领导问罗同学:你们家谁管钱啊?
罗同学很自豪地说:我啊。
领导表示赞许:看看,谁说四川男生都是“耙耳朵”(妻管严)了!来,说说你怎么管钱的,向大家传授经验!
罗同学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每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把钱转到老婆的账号上,她要花多少就取多少给她,我负责去交水电物管费用……
领导立马变脸:你这叫什么管钱?你就是一出纳嘛。
12岁
上了初中,罗同学的成绩像坐火箭一样蹿上去,特别是物理和化学,简直好到变态,直接威胁我年级第一名的宝座。他很聪明,每次上课都在玩,跟同学下五子棋或者看《奥秘》、《少年科学画报》、《幽默大师》,但考试的时候像玩魔术一样总能拿到高分。最可恶的是,每次老师改完试卷,他都会跑去再检查一遍,看看老师有没有漏掉我的什么错误,我就可能从95分变成92分,从第一名变成第二名,他的兴趣爱好就是愉悦地欣赏我气急败坏的表情。
还能更猥琐吗?
生物课做实验的时候,为了表达我对他的讨厌,我点燃火柴当弹弓,扔到他身上,威胁要烧掉他的衣服。
没想到我瞄得极准,火柴飞过去,他的毛衣迅速燃起来。幸好生物老师赶过来扑灭火焰,否则罗同学可能已经被我杀害了。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生气。
结婚7年了,有时候我和他还是像同班同学那样相处。
他天天玩一个弱智游戏,叫小小船长–听名字就知道是多么低幼的玩意儿了。好歹也玩大航海啊,他是4岁么?要不是我忙着玩黄金矿工和愤怒的小鸟两个游戏,我就绝对跟这个幼稚鬼离婚了!
去罗同学的书房,他正在电脑上看漫画,乖乖,白花花的裸体们啊。我捉奸成功,很激动:你娃居然看流氓漫画!他一本正经地反驳:不是,是科幻!好吧,奇怪的是,科幻漫画作者都没学过怎么画衣服吗?
14岁
有天放了学我去车棚取车,在一群车里面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拿钥匙去开,转了半天,锁好像坏掉了,怎样也打不开。急得要命,找来学校保安室的大叔来帮忙撬锁,快成功了,突然有个女生在旁边,黑口黑面,对我说:“同学,这是我的车。”
我当场恨不得遁入地下。
偏偏这时候罗同学也在取车,看戏似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一个月,罗同学看见我便说:“同学,这是我的车。”
在他面前,出糗几率直线上升。哪怕后来在一起都逃不过这个魔咒。刚搬新家后我下班回家,按了门铃,他开门一看,是我,责怪我说:“你躲着干吗啊?我从窥视孔看了半天,都没人。”
“我没躲着啊。我一直在这啊。”天地良心,明明是因为我人比窥视孔矮多了,他当然看不到啊。
问罗同学,如果我们两个一定有一个人要残疾,你会选自己吗。他说,当然是我,这还用问。我追问为什么,预感会听到更多感人肺腑的话。他说:因为你已经残疾了,怎么忍心再让你残疾呢?歧视哈比族不算犯法么?警察叔叔赶紧抓他。
18岁
圣诞节,收到罗同学寄来的一瓶幸运星和圣诞卡–真是极简主义的圣诞卡啊,就写了“圣诞快乐”四个字,恕我驽钝,没有读出一丝一毫的暧昧气息来。于是把这瓶幸运星阐释为他远程炫耀自己的手工有多厉害了。小时候美术课,他的雕刻、剪纸、印章等手工活永远做得比我精致多了,他常常以此嘲笑我–可惜伪娘这个词发明得太晚,不然一定要用来反驳。一个男生那么细心不是雌雄同体么?
罗同学现在虽然长成所谓的高大型男,但内心住着一个唠叨老太婆。叮嘱我不要减肥要按时吃饭,替我管理信用卡办护照等一切琐事。宝宝2岁开始上亲子班,很多时候都是罗同学去陪着。他一脸耍酷地和一群妈妈混杂在一起,画面有点荒诞。亲子班的老师经常忘了他的存在,总是说,来,妈妈们把宝宝的手举起来,妈妈们拿出宝宝的水壶……对于“妈妈”个光荣称号,他也默默吞服了。
唯唐3岁时,罗同学每天开车来回三小时接送他上幼儿园,家长会、各种party,大都是他出席–让我有更多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妈妈都认识他而从没见过我,有的好心人忍不住揣测起来–大概是单亲家庭吧?孩子这么小就离婚了,太坚强了。
20岁
罗同学在信里表白,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明确知道自己喜欢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Because I love you!这是《情书》中藤井树(男)到死也没能对藤井树(女)说的话。留给藤井树(男)、藤井树(女)和博子三人都是深深的回忆。我不愿再看第二遍《情书》,因为我不想成为藤井树。
我回信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他说:“收到你的信,可能是因为经过媒质的几次传送,杀伤力减小了很多,只是左边第三、四根肋骨处有点痛而已,哈哈。说起命运,总是很悬乎的感觉,人生可能就是一个Rand(函数),只有时间决定一切,Right?Ok,Let it be.”
现在回头看这封信,得出两个结论:1,罗同学大学时代就读过装逼指南了吧?搞什么中英文夹杂;2,他为何对我们的结局如此笃定?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对罗同学,我最大的愤慨是这家伙太腹黑了,暗恋嘛,玩那么多年是要干吗?忍功高强会受到全国表彰吗?早点表白多好,说不定我小学就可以开始早恋了,多拉风!
24岁
跟谈了5年恋爱的前男友分手。罗同学来我所在的城市,以旅游的名义。我说我们之间不可能,请不要浪费时间–那时候的我,人生简直是根据恶俗小说改编的,有够矫情。之后,我收到一份快递,是他写的一整本情书,大概有几万字,其中有一段话:“我知道这世界变得很快,但是只要我在现实的世界里觉得烦乱的时候,只要静下来想想你,我就会很平静。也许以后我们几年也不能见面,但是我依然喜欢你。有时候会想起《南方周末》上一篇关于飞蛾扑火的文章,觉得仿佛是写自己,有很冷的感觉。命运是一瞬间的决定还是长久的坚持呢?我不知道,我宁愿选择继续梦幻……我在天堂门外静静等待。”
因为父母离异、复婚、再离异,从初中开始,我就目睹爸爸身边变换不同的女人,而爸爸的很多朋友也以拥有多位情人为荣。看着他们对自己的发妻从细心呵护到横眉冷对,爱情完全就是细碎品,随时毁坏,随时另起一行。导致我对婚姻根本不敢抱什么奢望。我甚至不相信世上还有持久的爱情,是罗同学,用他的坚定他的顽固他的偏执,修正了我的爱情观。
我比他大9个月零10天,正好是从受孕到生产的时间距离,他说,这是因为确定我在哪里出生,他才随后投胎–他说,“老婆,我是选择了你,才选择了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成功地在同一座小城市出生,还住在同一条街道上。他做了一个长远规划,决定我们将生生世世在一起。至于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会不会双双变成Gay,他毫不介意。
接受了十几年的正统唯物主义教育,竟然相信宿命和轮回。我国教育体制在他身上,宣告失败。
26岁
我们结婚前在深圳买了一套所谓的“豪宅”,罗同学家里出了20万首付,我们一起月供。房产证却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准备除暴安良、主持正义的好事者们纷纷问他,万一你们的感情有个三长两短,这房子岂不是没你的份了?
对此,罗同学有句名言:我最爱的女人都没了,还要房子干吗?
前段时间,去美国加拿大血拼花了3万,狂刷信用卡,于是破产。我毅然坚持去按摩、一口气买7只大闸蟹吃–这就是传说中的知难而上乐观面对人生。但罗同学不愧是煞风景界高手啊,总要提醒我,我们真的没钱了。提什么钱?太庸俗了!
我偶尔良心发现,对罗同学说,我太败家了,你后悔娶我吗?
他诚恳地回答:应该是你后悔嫁我吗?要是我多赚点钱就好了。
我有点羞愧了,说:你不觉得我很自私很霸道么?
他说:没有啊。你如果发脾气,一定是因为我做得不好。
罗同学啊,怎能永远以你之高洁,衬托我之猥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