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会画,我一定要画一画街角的彩票点。要有柔和的日光,就像我现在看到的一样。我要先从那个买彩票的护工画起,她罩在大衣下面的那种裤子,让我觉得她是护工,可能刚刚下班,或者要去上班。她的肩很厚,可惜我看不到她的脸,因为我坐在街对面的长椅上。
接下来,我要画那对印巴母女,她们从一叠打折卡中,翻出了零钱,那些打折卡,应该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看样子,她们的日子过得很仔细。然后我要画鸟婶,叫她鸟婶,因为她穿了一件鹦鹉图案的外套,从我的角度看,她的腿呈严重的内八字,两个脚尖抵在一起,站在那里,已经好半天了。
她拿走的,是那种即刮即开的彩票。一对缀满金属钉的恋人,也选了那样的彩票,他们刮了一会儿,好像什么也没中,但是一直比比划划的,显得很兴奋。旁边,是一个中国家庭,妈妈呈半蹲的姿式,宝宝在说数字,爸爸在写,童子选的号,中奖机率可能会大一些吧。
还有那位摇着轮椅的老人,毫无疑问是位重量级的彩票迷,他手里的彩票,看着足足有几十张。两个中国留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有说有笑地买了机选号码,又说说笑笑地离开了。现在,我不知道该再怎么画鸟婶了,是的,她又回来了,这次不是买,是来换彩票的,自己费了半天劲儿选的,一扭脸就后悔了,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是这样。
一对穿着考究的老年夫妇,昂然走了过去,他们对彩票点视若无睹,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接着,我该画那位黑人爸爸了,从侧面看,他厚厚的嘴唇一直微张着,他手里提着一元店的塑料袋,里面有粉红色的头饰,还有一些纸杯纸盘,估计是给女儿办生日Party用的,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是不是在幻想,中了奖以后,好给女儿买更好的礼物?
还有这一位,是来兑奖的,他的个子很高,腰杆很直,头发已经花白了,衣服也有点脏,但是派头却非常足,还戴着随身听。看着他黯然远处的背影,我不由得想,若干年前他是什么样子呢?他曾经勾画过的人生,果真如此吗?
如果我会画,我只画背影就好了,因为我能看到的,就这么多了。我无法了解更多,我只知道,他们转来转去的,转出了这长街上一处细小的风景,也连绵了一个又一个,生意盎然的短梦。(川沙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