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母亲

国家大事咱管不了,聊聊家常总是可以的。今天周六清闲,上来絮叨絮叨,大家见笑。

前者,我说过,眼下时兴做梦,各人都有各人的美好的梦,希望人人都能梦想成真。今天聊天还是离不开这个“梦”字,但这是一个无法成真的梦。

数到今天,老母亲去世一年零一个月又八天了。最近总是梦到她,梦到她和我们住在一起,身子骨依然很硬朗,精神头还是那么大。虽然还是爱唠叨,但总是带着一脸的笑。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觉得应验。不但如此,有的时候白天也做梦,离奇的事突然出现在眼前,又很快消失。比夜间的梦更短,更不靠谱,要不人们贬称“白日梦”呢。

昨天中午下班回家(市内的家),进大院南门,左拐二十米,再右转,往北三十米就是我家的住处–3号楼了。从这个位置往前一看,楼前那棵垂柳的树冠已遮了二楼的窗户。幸亏我家住在高层,不碍事。走到树下,见一位白发老奶奶,农村的穿戴,屁股下坐着个马扎,手里拿着韭菜择掐腐叶。旁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男童,依偎在老奶奶腿上,也拿着韭菜忙活着,一看就是帮倒忙的。听到我的脚步声,老奶奶抬起头,瞅过来。哎呀,这不是我的老妈吗?你看,她的目光是那么地亲切,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从头到脚,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我盯着老母亲,心想:“这次怎么没提前说声自己就来了呢”?于是一阵惊喜,热血沸腾,正要上前叫一声妈,可老奶奶又低下头去专心摘她的韭菜了,把我晾在一边。我就像钉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持续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做梦了,她不是我的母亲,不知是谁家来的亲戚。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恍恍惚惚,又恋恋不舍地扭过头去,一拐弯到了楼的后身,心往下沉,泪在眼眶里打转,怕人看见,紧忍着……

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往事一幕接一幕涌现,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有些依然真真切切的。其实,母亲在的时候我们母子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话说。她不识字,没出过远门,到邻村赶个集对她来说就算旅游了。她所见到的除了鸡鸭猫狗的,就是地里的庄稼。她跟我说的话题翻来覆去就离不开这些。时间久了,我作为听者也就心不在焉,这耳朵听那耳朵出了。我向她说的事,多是有关孩子的,孩子成长过程中一些趣事。工作上的事从来不跟她说,因为说了也和没说一样。有些时候,我嫌她操心太多。每天吃饭,本来你已经吃饱了,她非让你再吃点,说着就往你碗里塞上几筷子;你每天去上班的时候,她都要叮嘱你路上慢点,过马路看着车点;听到屋外有点风声,就快告诉你,冷啊,多穿件衣服;看到天有点阴就把雨具找来,塞到你手里。对于她的这种关心,我是基本不领情。心里说我都好几十岁了,还不知到照顾自己吗?有时我还觉得她傻。结婚以后我在单位分到了住房,一连几年,每周我都和爱人带着孩子回老家一次。我们或是周六或是周日回去。记得有一次是夏天,在我们回去的两天前,母亲就去集上买了两个大西瓜,转等我们回来吃的。为了保证买到熟瓜,人们习惯上让瓜贩在每个西瓜上切一个小口,以便当面确认内在质量是否符合双方打成的共识。她也让瓜贩切了口,结果正是因为这两个小口,两天后西瓜就变质了。我们回家后打开西瓜,一尝,都酸了,只好扔掉,真是得不偿失。我就对妈说:“以后不用特意为我们准备什么,市里头什么也不缺”,她说:“这不寻思着你们市里头东西贵,怕你们舍不得买,咱老家这里便宜,前天赶集顺便带回俩来。谁想这两天忒热,没放住,嘿嘿……”。还有一次,是冬天,我们周六因其他事没回老家,周日回的,进门却发现母亲躺在炕上盖着棉被发抖,弟说:“是感冒发烧,刚打了针”,我说:“以后出来进去的多穿些,上岁数了,不抗冻。”弟说:“妈以为你们昨天回来,出去好几趟到村东头等。昨天天又冷,风又大,这不,没等着你们她却冻着了。”我说:“俺的傻娘哎,用得着你去接吗?我从小在这长起来的,还不认得家吗? 这一来又遭罪,又花钱,图的啥?”但我知道,尽管挨着埋怨,接下来她仍旧会那样做,要不咋叫傻呢。

后来母亲老了,干不了地里的活儿了。我就和我弟弟轮流照顾,一般是夏天和冬天在我这儿住的时间长,因为我这儿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条件相对好些。可是她在我这儿住不惯,因为我这里没有家里头那些街坊邻居大婶大妈的说笑,又没有宽敞的院子,吃菜还得去买,空气也不如庄稼地里好……每次来我这儿不多日就盼着回乡下我弟那儿。天天数道着家里还有俺狗儿猫儿的,不知廋了没,鸡阿鸭的跑丢了没;东洼那块地该浇水了,西洼那块地该开苗了,北洼那块地该上肥了;前临的李婶病怎样了,后临王家生了个孙子还是孙女,等等……每当听说弟要来接她回老家了,那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就像小学生听到老师宣布放假似的,兴奋的心情根本掩饰不住。本来说好八点来接的,她六点就把行囊收拾妥当,衣服也换上新洗过得,时不时往窗外张望,像等火车似得,生怕晚了点。让我既失落又失望!记得还有一次……, 叮铃铃,叮铃铃……,闹钟响了。睁眼一看,一点四十五,哎呀,到点了,我急忙起身,揉着惺忪的眼睛,下楼。(待续,作者 夏俊海 )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