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下的小花圃紧挨着一楼陈老伯的家,我从窗户探头向外看,时不时能见到陈老伯在打理花圃。那几天,我看见他忙着给丝瓜搭架,往土里插上几根竹篾,竹篾顶上用细铅丝绕了几个S形连接起来。这丝瓜是他今春种的,初始我看不出是什么秧苗,待到初夏便长出藤蔓,一根连一根地攀缘而上,开出一朵朵黄花。看那摇曳的绿油油的枝叶,我才认出它是丝瓜。
陈老伯原是一家企业的工程师,前几年老伴走后他独自一人生活,两个女儿常会回来看望老父亲。陈老伯年轻时工作之余爱素描、爱画山水画,退休后则移情于养花种菜,和老伴一起开发了门前的这块空地。他们种了月季、牵牛花,更多的是用泡沫箱一箱箱分门别类地种了西红柿、辣椒、葱、菊花叶等。那些都成了他们的最爱。他的老伴在世时最喜欢那月季花,有时也会剪下几枝分送给邻居。老伴走后,陈老伯对月季花似乎更加在意了,每天精心侍弄,花开时马上剪几朵插在花瓶里,放在老伴遗像旁。那幅遗像是陈老伯画的一幅素描,一笔一画,逼真得很。
一天,陈老伯又在花圃里忙乎,刚好我经过,便停下来与他聊天。“陈工,您的丝瓜长得不错,自己种的?”他说:“哪里啊,是风送来的。”顿了顿,他又说,“可能是鸟儿衔落的种子。就这两棵,没想到铺开来,洋洋洒洒一片绿荫,还蛮占地方的。”那天他正在给新结的西红柿披一层薄薄的黑纱网。他一边忙着一边幽默地说:“鸟儿会无意间落下种子,也会有心来破坏我种的果实,想从这儿索取些回报。西红柿要是不用纱网罩起来,恐怕早被它啄食得百孔千疮了。”说话间,上学的孩子们从他门前经过,一声声招呼着“爷爷好,爷爷好”。陈老伯乐呵呵地答应着,对孩子们说:“等爷爷种的这些西红柿长熟了,你们来吃哦。”
过了一段时间,丝瓜长势喜人,一根根细长的丝瓜吊在青藤架上。陈老伯开始收获他的劳动果实了。他拿着剪子在藤蔓的根部轻轻一剪,碧绿的丝瓜便落在他手中,他把它们轻轻放进脸盆里,不一会就装了一脸盆。他不急着往家里放,而是先送给左邻右舍。他特地敲开我家门,送了我几根丝瓜。我说:“你忙乎了一夏,留着自己吃嘛。”他答,大家分享分享,图个乐趣。我想起来了,他老伴在世时,每年菊花叶长得蓬蓬勃勃时,都会摘一大把嫩嫩的绿叶挨家挨户送。
我年轻时读过的关于种菜的文字中,最喜欢吴伯箫的《菜园小记》,文章开篇写道:种花好,种菜更好。花种得好,姹紫嫣红,满园芬芳,可以欣赏;菜种得好,嫩绿的茎叶,肥硕的块根,多浆的果实,却可以食用。俗话说:“瓜果半年粮。”陈老伯年轻时或许也读过这篇《菜园小记》吧?他们老两口不但能感受到劳动的乐趣,更是乐于与邻里们分享这份乐趣,把日子过得像花一样灿烂。(作者:徐廷华,来源: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