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世界?
公元2022年的春天,我常常询问这个问题。
上世纪70年代,我生活在老家的乡村里。有一段时间需要每天从乡村到县城上学,每次经过公交车站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并且迷恋汽油的味道,那是从公交车的尾气里跑出来的没有燃尽的汽油的味儿,我以为那是工业的味道,是远方的味道,在我童年的模糊意识里,会默默地期待着有一天循着这种汽油的味道,可以到达神秘的远方。
似乎穿越了几个世纪,我终于来到了远方,从乡村到城市,从家乡到远方,从东方到西方。回首望去,不仅经历了工业文明,还享受了信息文明,还有即将面临的是智能化时代的元宇宙文明……然而,这一切的岁月静好都被这个春天的第一声炮响轰炸至醒,原来的文明都是幻觉,全球化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世界共同体分崩离析,原来我们的世界仍然而且会长期地处在丛林时代里。
战争来了,顷刻之间,所谓的文明和鲜活的生命都被炮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在城市的废墟背后,在千千万万的难民的身影背后,还有亿万人之间的相互谩骂,口诛笔伐,有无数人们揣测和阐释帝王发起战争的原因,甚至为他们在进行理直气壮的辩护,更有甚者,还有为战争叫好的喧嚣,还有冷若冰霜的旁观……
有人在这个时候,拿出因果律来为发动战争的独裁者辩护,他们深深地理解独裁者的苦闷和作为,认为只要别人有欺负我的可能或者潜在的行为,我就有理由先去把他们给灭掉。这个逻辑就是,别人种下“恶因”了,他也要去种恶因!别的他不管,哪怕天崩地裂,哪怕罪恶滔天……
战争是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里,可以看到最复杂深刻的人性,最疯狂野蛮的人性……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和角度可以理清人性的立场:认为政权大于人权的,站在左边,认为人权大于政权的,站在右边。左派们宣称:没有国,哪有家?没有政权,哪有人权?大河无水小河干。所以左派们为战争叫好,认为普京是普大帝,勇敢果断,不畏强权等等。右派们认为没有家,哪有国?没有人权,哪有政权?小河无水大河干。所以他们反对战争,反对侵略,同情难民。他们认为普京是普丁丁,犯下了战争罪,反人类罪。
左派和右派唇枪舌剑,喋喋不休,激烈对抗。左派说右派是傻子,右派说左派是疯子。左右对抗给阴谋家和野心家们提供了舒适的温床,反过来,阴谋家和野心家会更加愿意主导并强化左右的对立……
托尔斯泰说:“如果你能感受到痛苦,那么说明你还活着。如果你能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么才能说明你是人。”于是,我们看见反战人士一如既往地反对战争,爱心人士一如既往地救援难民。因为她们知道奔赴战场的和死去的战士都是老百姓的孩子,这些孩子原本都有生存权、发展权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利,都可以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建设美丽的世界,然而却用鲜活的生命去当战争的炮灰。无论世界如何风云变幻,他们死去了,唯一庆幸的是,我们中间的一部分人们还能够感受到他们曾经的痛苦。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总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们看到的世界,只是他内心想看到的世界。所以,人们常常只是活在自己内心投射的世界里。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那些桎梏在自己观念牢笼里的人们如何可以突破自我、救赎自己?
朋友问我纠结什么,担心什么?
我担心无辜的人们继续死亡
美丽的花园烧光光
我担心邪恶披上正义的服装
去猥琐天真的善良
我担心草莽以英雄的伪装
去消灭真理的张扬
我担心人类赖以生存的家乡
成为空寂的坟场
这些天来,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个7岁小女孩清唱的乌克兰国歌的旋律,这旋律飘荡在防空洞里、演唱会上,飘荡在千万人的心里。这首国歌像国际歌一样低沉、悲怆、有力量……
昨天夜里,看到了双方的和谈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似乎是一线和平的曙光。但是我并不乐观,因为这线曙光只不过是丛林世纪里一个短暂的仍然冒着硝烟的早晨而已。(2022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