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建于清朝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的德懋恭食品店,是名闻遐迩的“中华老字号”。人们大概会注意到,大凡进入“中华老字号”行列者,其名称多比较典雅,这当然与其历史悠久,拥有世代传承的产品、技艺或服务,且具有鲜明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背景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并取得社会广泛认同、形成良好信誉有关。如“全聚德”“同仁堂”“瑞蚨祥”“荣宝斋”“德发长”“德懋恭”……
所谓“典雅”,是说文、辞有典据而高雅。“德懋恭”的典据出自何处呢?
出自中华古典《尚书》中的《大禹谟》篇。该篇记录了舜帝给大禹讲的一段话:“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予懋乃德,嘉丕绩。”译成白话:“帝舜说:来,禹!洪水儆戒我们的时候,你践行信诺,治水成功,只有你贤。能勤劳于国,节俭于家,不自满自大,只有你贤。你不自以为贤,所以天下没有人与你争能。你不夸功,所以天下没有人与你争功。我鼓励、光大你的德行,嘉许你的大功。”“德懋恭”的店名,就取此篇中的“予懋乃德(我鼓励、光大你的德行)”语。
看来,德懋恭食品店的创始者,是注重中华传统道德文化修养,立志以圣王古贤为榜样开创事业、造福大众的人。或也可说,传统道德文化滋养了、圣王古贤的高尚德行榜样了德懋恭食品店的创始人,对其企业的创建、发展、盛荣产生了奠基性、铸魂性影响。
“予懋乃德”语有“德”有“懋”没有“恭”,故有必要从字源、字义上再说说“德懋恭”这三个字。
“德”,《说文解字·心部》的解释是“外得于人,内得于己”“从直从心”。“从直从心”即“直心”,“直心”就是正直、坦荡、不弯曲、笃行正道的心。另有解释说,“德”的字形本意为“心、行之所值”,是关于人们的心境、行为与什么水准或什么状态相当的判断。后来,人们倾向于将“德”理解为“道德”(人们共同生活及行为的准则、规范)和“品德”(人们共同生活及行为的准则、规范在人们身上形成的心理自我)二者的结合。在中国古代思想家中,儒家是最讲“德”的。《论语》中,“德”字出现了四十次,如“君子怀德”“据于德”“为政以德”等。
“懋”, 《说文解字·心部》的解释是“勉也,从心楙声”。“勉”的本义是努力、尽力,引申为鼓励、勉励。“楙”,《说文解字·林部》解释为“木盛也”。看来,“懋”字的基本义是鼓励、勉励人努力向上、追求卓越,像树木追求茂盛一样。之外,“懋”还有盛大(古同“茂”)、光大、美好等义。
“恭”的本义是恭敬,即态度敬慎、谦逊有礼。所谓“恭,敬也”(《尔雅·释诂》)“在貌为恭,在心为敬”(《礼记·曲礼上》疏)。在中国古代思想家中,儒家是推崇“恭”的。《论语》中,“恭”字出现了十三次,如“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居处恭,执事敬”“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等。
笔者注意到,“德懋恭”三字,都是以“心”字为底。结合上述解析,我们不妨这样说:“德”字注重、倡导“向善心”,“懋”字注重、倡导“事业心”,“恭”字注重、倡导“谦逊心”。“向善心”是道德观,意味着诚信为本、仁民爱物、造福众生;“事业心”是成就观,意味着踔厉奋发、创新图强、追求卓越;“谦逊心”是处世观,意味着谦虚谨慎、戒骄戒奢、恭敬待人。这三个“心”的底蕴,是儒家倡导的“讲仁爱”“守诚信”“励有为”,和道家倡导的“谦下处”。正是因为有了这三个“心”,德懋恭食品店才创造、生产出不同凡响的德懋恭牌水晶饼,成为蜚声古都、享誉西北、驰名中外的“中华老字号”。
这样,朋友们,当你们在品尝选料上乘、工艺考究、面色金黄、周边雪白、玲珑可爱、皮酥馅足、层次分明、油多不腻、晶莹渗甜、滋润适口、“金底银帮鼓鼓腔,红色印章盖中央”的“秦式糕点之首”——德懋恭牌水晶饼时,你们其实也是在感知、领略德懋恭人的“向善心”“事业心”“谦逊心”,其实也是在接受中华传统文化优秀精华的滋养。
我是20世纪80年代才品尝到德懋恭牌水晶饼的,之后每逢年节,几乎都有品尝。品尝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留下“精美、好吃”的印象。今天,蒙朱文杰先生相邀,参与“纪念德懋恭建店一百五十年征文”活动,一气呵成写出这么多,还有了三个“心”的析解、揭示,收获可谓大矣!的确,不管你是不是德懋恭人,也不管你吃不吃德懋恭牌水晶饼,你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向善心”“事业心”“谦逊心”都是应该秉持、焕发的。你只要存葆、发扬这三个“心”,你就会活得精神头充足,快乐而珍贵。(文/庞进,2022年3月24日于加拿大枫华阁。本文系德懋恭建店一百五十年征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