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正在学习谦逊的艺术。这对世界其他国家来说是一件好事。在本世纪初不仅入侵了一个而是两个国家的美国,在面对乌克兰危机这个噩梦时变得更加谦虚。暂且忘掉“震惊和敬畏”(Shock and awe,指透过强势压倒性的武器溃散对手的抵抗意志),当下是一个谨慎和顾虑重重的时代。这就是没有好的选择时,接下来面临的局面。
3月18日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了两个小时的通话,这是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通话,表明了美国要阻止这场战争有多么困难。美国对中国的影响力是有限的,来自双方会后的简报都表明,这次通话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但这是美国精心策划的外交战略之一,与拜登担任总统任期第一年的多数时间形成鲜明对比。
在去年夏天阿富汗撤军的溃败后,美国在其欧洲盟国中失去了信誉。当时,美国的情报部门看起来毫无准备,离开的行动也令人吃惊地无能。更重要的是,欧洲外交官抱怨说,美国并没有真正与盟国协商。美国按照自己的时间表断然撤出,让那些在该国仍有部队和人员的国家乱成一团。当一些欧洲人说留下一支北约部队是明智之举时,白宫没有理会这些诉求。
在这项艰困的工作之后,又出现了另一项任务。去年9月,白宫宣布了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之间涉及核潜艇的安全协议“AUKUS”。该协议将正在与澳大利亚谈判出售潜艇的法国甩在一旁。更糟糕的是,巴黎爱丽舍宫说它是从媒体上得知这项新协议的。这是一个关于如何不对付你最老盟友的大师级课程:法国人愤怒异常,拜登表达歉意,并承认美国的做法笨拙。但伤害已经造成了。
2021年秋天,欧洲人对拜登政府感到失望,并认为他们对特朗普(Donald Trump,川普)之后的美国会更有合作空间的希望没有根据。因此,今年当华盛顿开始敲响关于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警钟时,欧洲人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听。“贩卖战争”——那是一位欧盟外交官对我描述的想法。无论是阿富汗的教训,还是乌克兰这场灾难的特别艰难的性质,我们都不知道原因,但白宫处理这场危机的方式非常不同。
从一开始,美国就与盟友协商,其中许多人持怀疑态度。有报道称,美国外交官以平等而非主从的身份与欧洲人接触。美国政府以史无前例的方式分享了高度机密的情报。在入侵前的几个月里,白宫高级官员多次出访,会见欧洲同行。拜登总统定期与欧洲领导人通电话。这不是2002年的伊拉克,也不是特朗普在任时的“美国优先”,亦不是2021年的阿富汗。这是真正的联盟建设努力。
1月27日,有迹象表明,这些穿梭外交正在取得成果。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前整整一个月,在一次例行记者会上,白宫发言人普萨基(Jennifer Psaki)宣布,德国总理奥拉夫·舒尔茨(Olaf Sholz)将于2月7日访问华盛顿。确保这位新任德国领导人的访问,表明美国政府既预见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也知道需要什么:与德国的合作。对任何外国领袖来说,访问白宫都是种政治实力的表现,是发挥软实力的有效武器。是的,泽连斯基总统明确的呼吁在改变德国外交政策上亦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美国外交帮助乌克兰赢得了德国支援。
除了外交,这里还有一个对华盛顿军事局限性的新认识,即意识到武力不能让美国得到它想要的一切,无论其军队多么强大。对于世界上最大的军队来说,这是个不寻常的立场。1990年,当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入侵科威特时,美国号召全世界盟友把他赶走。1999年,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命令北约军机在科索沃空袭。9/11事件后,美国强硬地召集了一个不情愿的联盟入侵伊拉克。2011年,美国军队参与了在利比亚帮助推翻穆阿迈尔·卡扎菲(Muammar Gaddafii)政权的军事行动。但今天,华盛顿按兵不动,抵制泽连斯基要求美国出兵的情感恳求。但美国正在发送武器、提供情报和网络支持。
目前而言,白宫不会有更多动作。美国知道它可以,并能强制性地设立一个禁飞区。白宫有战机、导弹和飞行员能这样做。但是正如白宫反复说的那样,调动五角大楼的力量不一定能结束这场战争,反而可能使它变得更糟。美国领导涉入得越多,普京向自己的人民推销这是一场俄罗斯和美国之间战斗的风险便越大。这就是为什么你不会听到白宫谈论政权更迭或民主,甚至是俄罗斯的自由。
我重读了小布什(George W Bush)在2005年发表的第二次就职演说,当时正值伊拉克战争的高峰期,新保守主义者掌管着美国的外交政策。新当选的小布什说:“在每一个民族和文化中寻求并支持民主运动和制度,以实现在我们这个世界中最终结束暴政的目标。”这种说法有点狂妄自大。然而,现在白宫也明白不采取更强硬措施的风险:它知道不干预可能导致更多的乌克兰平民死去,而且普京也可能会攻击另一个北约国家。因此,美国正在走钢丝,可能带来可怕的后果,并认识到没有好的答案能解决现在的问题。美国只能从旁协助乌克兰人。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做的一切。这足以让任何人更加谦逊。(转载自在BBC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