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气候峰会(COP26)上周末在苏格兰格拉斯哥结束。共同行动，遏制气候变化已经成为了全球性的共识，尽管以何种方式实现这个目标还在讨论中。这次峰会上，加拿大政府承诺，将于2050年，做到温室气体排放清零。还宣布，从明年年底起，终止对石油天然气行业的财政支持，把这笔资金用于清洁能源开发。那么，对于能源省份阿尔伯达省的石油工业，这一转变意味着什么？对于华裔从业者，又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加广中文台就此采访了阿尔伯达加中石油工程协会(ASPE)创办人、资深石油工程师老牛(Steven Neu)。Steven Neu，笔名老牛，职业经理人，卡尔加里某石油公司付总裁， 业余时间写作并创办《流》电子杂志。在加拿大出版《印第安悲歌》一书，曾被卡尔加里市图书馆和渥太华国家图书馆收录。
石油工业辉煌不再，退场只是早晚问题
最近，世界原油价格回升到到了每桶接近80美元，似乎给石油业注入了强心剂。但老牛分析，目前原油价格升高和2014年石油危机没有发生之前的80美元一桶非常不一样。老牛说，“从2014年到现在，你要是看油价的话，虽然回到了七年前的高峰，但实际上从行业内人士的来说，你要看到它的整体，要看公司的发展，看它资金的回笼和重新投放，以及投资人对资金的要求。那么，你就可以看到，即便现在油价反弹，石油行业下滑的大趋势是很明显的。”
老牛举了个例子来说明，石油业整体滑坡的状况。他说，七、八年前，石油行业处于高峰的时候，阿尔伯达省每年有600到700台钻机在钻，意味着每年要打好几万口井。现在，同样的油价，我们只有100多台钻机在钻。这就意味着，当下，尽管石油企业在大赚其钱，但是企业并没有把赚到的钱投入到原油再生产。
那么，这些钱去了哪里？老牛的回答是，石油企业一方面把赚到的钱去维持再生产，另外一方面转去做新能源；还有一部分要还给投资人——投资人也是希望尽快还钱，而不是扩大生产。从这些迹象，你都可以看出，石油行业的辉煌不再，退出历史只是时间问题了。老牛预测说，从已经探明的储量和目前开采的产量，你能看到，石油行业大约还能存活40到50年——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而目前看，投资人不会再投资石油行业，传统能源不在了，肯定要用新能源来替代，包括风能、水电、太阳能、和氢能。而加拿大媒体的分析也是如此，从大的趋势看，石油等化石能源将逐渐退场，取而代之的是清洁能源——加拿大正处于能源过度时期。
面对时代浪潮，个人无能为力
2012年，老牛在阿尔伯达省人口最多的卡尔加里市创立了“中加石油工程协会”。最兴盛时，协会成员有几百人，定期举办行业性活动。同时，以文会友，推动业内的中文艺术创作，出版了杂志《流(Flow)》。他也直截了当告诉大家，他创立这个协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创办《流》，为行业内人士提供一个发表艺术作品和评论的平台。
但随着2016年的石油危机到来，解雇潮对华裔从业人员冲击巨大。目前，这个协会已经基本停止了活动，唯一还在进行中的是由老牛独当一面《流》，已经出版了第 33期。老牛说，“当一个大的变革到来的时候，99%的人是被动应对的。应付不了就会被淘汰，这是很残酷的。但你看人类的历史，基本就是如此了。我并不认为，包括我本人，真的做了什么准备，或找到什么方法自救，都是无能为力的。我在传统能源里做了一辈子，某一天，大的浪潮拍到我个人身上，我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老牛聊起那段日子。他说，自己没有数据支持，只是一种感觉。被解雇的华裔技术人员中，一部分回流了，回了中国。或是去了中东和非洲地区的石油公司。还有小部分，转向中国在加拿大投资的石油公司。而很大的一部分，就彻底转行了，去做农业、销售、房地产等，这辈子就没有回到石油行业的打算了。面对这个行业的未来，老牛也给不同年龄层的石油从业者提出了建议。
他说，像自己这样年龄段的人，五十上下，多干几年和少干几年都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能继续做，我就做，不能继续做，我就退休了。对于比我小十岁二十岁的人，他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给他们的建议就是，你现在学习和各方面能力还有，融入其他行业的能力还是蛮强的。中国人说，狡兔三窟，你应该准备或关注一些与传统石油行业不同的东西。而对更年轻的人，他的建议直接就是，就不要入行了，不需要花时间去进一个没有希望的行业。比如，卡尔加里大学已经不再招收石油专业的学生了。他说，我们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也就是说，石油行业的滑坡不是一天造成的。究其原因，有新能源的崛起，有政府的政策，有强调新能源、可再生能源的共识等等，这是一个全球的大趋势。
“我依然认同加拿大的能源政策”
老牛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曾直言不讳，尽管现任总理小特鲁多制定的一系列政策对石油行业没有什么帮助，自己对小特鲁多的评价却很高，认为他是个典型的加拿大人。老牛说，“这个国家明明可以靠着石油行业可以赚钱，坐享其成，但他(特鲁多)是有先见之明，有远见，要把清洁能源和民生放在首位，投入大量资金做出顺应时代的改变。从这点上看，小土豆(特鲁多的昵称)、加拿大还是挺牛的，这个政府还是挺了不起的。”
他随后补充说，这不是小土豆个人的功劳，但至少说明他有一个很有远见的团队。加拿大其实是一个石油储量丰富的国家，但大部分是油沙矿，造成开采成本和带来的污染都比较高。它已经探明的石油储量占了全世界的10%，仅次于委内瑞拉和沙特。从2000年起，石油天然气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在加拿大整个经济中的份额约5%，阿尔伯塔省为 21%。(数字来自加拿大统计局)老牛认为，加拿大没有落入石油出口国的怪圈，依赖石油，不思变革。目前，它既是石油产油大国，也是新能源发展很不错的国家，在太阳能、风能、氢能方面，领先世界。所以说，自己虽从事石油行业，依然认可加拿大政府的能源政策。加拿大政府一系列推动清洁能源政策中，除了文章开始提及的不再为石油能源提供补贴外，还推动清洁能源使用，对污染企业等征收碳税，承诺温室气体排放清零，推广电动汽车等。
“我真心觉得自己很幸运”
老牛是九零年代初的大学毕业生。他的父母从事煤炭行业，所以顺理成章，就学习了石油。他开玩笑说，这是“环境限制了我的想象力”。1996年，他辞去了中石油的政府公司工作，进入了当时排名美国第二大的石油公司雪佛龙。那段外企工作的日子，他感觉到，作为中国本地雇员，自己和拥有国外护照雇员的薪资差距——做着同样的工作，工资相差甚至可以达到10倍。于是，他去了美国雪佛龙，并开始考虑移民。碰巧，当时有一位来自加拿大卡尔加里的同事，向他展示了卡城的图片。老牛惊叹，真是美。最终，他辞去工作，带着家人移民卡尔加里，并顺利进入了雪佛龙的加拿大公司。
他解释说，卡尔加里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石油城市。它是个新兴城市，年轻充满魅力，高科技行业非常发达——就在最近，亚马逊决定把它的一个云数据中心建在卡尔加里。
而在老牛笔下，这座城市美丽又平静。2008年，老牛出版了他对加拿大原住民历史和现状研究专著《印第安悲歌》。在自序中，他表示，这本书“献给曾经生我养我的第一故乡中国的亲人们，献给我现在生活工作的第二故乡加拿大热爱和平的善良百姓，献给我自然纯朴的远亲北美印第安人”。(来源：RC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