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都东京是一座快节奏的大都市。高层建筑鳞次栉比,公共交通四通八达,令人艳羡。有人把东京称作超前型城市。在东京残奥会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之际,BBC记者贝丝·罗斯(Beth Rose)采访了三位日本残障人士,通过他们一窥日本残障人士的生活现状,了解他们面临的挑战。
月亮骑士
今年35岁的美月(音译,Mizuki Hsu)自称“月亮骑士”,她说这是因为她喜欢坐轮椅旅行、探索和冒险。美月说,城市总是很繁忙,但交通还算便利。如果她需要帮忙的话,人们总是愿意停下来帮她一把。自从2013年获得奥运主办权以来,日本一直致力打造“无障碍”国家。美月认为,日本残障人士仍面临羞辱问题。“我觉得人们在公共场合盯着我看仍然很常见,一些陌生人还对我说我很可怜,”美月说。美月表示,残障人士融入社区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移民日本的加拿大人
乔西(Josh Grisdale)今年40岁,从小在加拿大长大,他对日本残障人士的处境有自己的看法。乔西在高中时受到一名老师的鼓舞于2000年首次到日本旅行。之后他开始学习日语,并于2007年移居日本。2016年,乔西35岁时放弃了加拿大护照,正式成为日本公民。他在申请日本公民资格时曾担心自己的残疾有可能会妨碍入籍,但没想到人们的态度非常积极,让他深受感动。乔西说,你会听到一些试图移民美国和加拿大人的可怕故事,因为他们需要使用健康保健系统而被拒绝了申请,“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残疾的事,感觉非常棒。”乔西在日本经营一个名为“无障碍日本”的旅行博客。他在日本一注册后立即就可以使用日本的福利系统。他所在的江户川区对他进行了评估,并根据他的需要为他颁发了残障人士“护照”。他可以获得使用护工的经济资助以及轮椅设备。日本为残疾服务的集资与英国为“公益事业”集资方法有类似之处,都是通过博彩。英国主要是通过彩票,日本则是通过赛艇运动的收益。
高楼大厦
美月在日本的京都长大,小时候由于一种神秘的疾病让她的双腿丧失了功能。美月说,“妈妈告诉我她觉得她需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并背着我到处走”。虽然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但是生活中还是要面对一些挑战。东京是一个拥有近1,400万人口的大城市,为容纳庞大的人口,建筑物往往越盖越高。这就意味着,包括公共服务在内的许多部门都在高层建筑中。
90年代,美月的父母不愿意送她到特殊教育学校。他们把她送到当地一所普通学校,但他们不得不克服一些困难和做出一些让步。因为美月的许多课经常在不同楼层,而学校又没有电梯。虽然楼梯上有扶手,但美月不得不自己上下楼,这意味着她要用手臂助力、一阶楼梯一阶楼梯慢慢移动。美月的父母为她学校的每一层楼安放了轮椅,这样美月就可以坐着轮椅和同学们一起独立活动了。20年过去了,美月自己也成了母亲。同样的问题又来了。美月几乎找不到一家她可以自己进去送孩子的幼儿园,要么是楼梯问题,要么是因为轮椅坡道太陡。美月说,那段时间非常困难、挑战很大。幸运的是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一家。幼儿园的工作人员非常支持她,但那是唯一的一家。
工作配额和奖金
在全世界范围内,残障人士的就业率普遍较低,尽管人们做了各种尝试。一种常见的解决方法就是使用简单的配额制度。这也是日本采纳的方法。在日本,如果一家公司雇佣的员工超过43.5人以上,那残障人士的比例就必须达到2.3%。这些数字都会被记录在案,违者罚款,遵守者则得到奖金。批评者说,该制度导致人们关注的是残疾比例而不是技能,失去了包容性的意义。“我参加过多家公司的求职面试,”美月回忆说。通常在决定是否进行下去前,公司都会要她的残疾护照以便得知她在工作场所的需求。
美月认为配额给残障人士入职提供了一个良机,但她补充说,“某些工作经常是专门给残障员工设置的 – 那往往意味着低技能和低工资”。但美月说,她目前在谷歌的工作就不一样,她感觉更公平,他们也没有问她有关残疾方面的问题。乔西在日本福利公司江寿会(the Azalee Group)做公关工作,该公司经营一家养老院。乔西认为,日本“过分强调”雇主的责任,让他们为改善残疾员工的工作环境做出适当的调整并买单。他说,这就意味着那些不需要单位为其改造场所的残障人士“更受欢迎”,因为雇佣他们更容易和更经济。
新干线为什么成拖累?
作为申办奥运会的一部分,日本承诺将使其交通枢纽达到百分之百无障碍。在通过一项法律后,目前东京96%的火车站已经实现了无障碍。该法律规定任何超过日流量3千人的火车站必须确保让所有人都能使用。美月表示,轮椅坡道让旅行更容易,但她说新干线旅行反而很麻烦,因为每次乘新干线都要提前一、两个月预定轮椅空间。因此,美月表示自己更愿意坐飞机旅行。不过,她说更新一代的火车轮椅空间更多些。
未来楼梯
一提到日本,人们自然会想到它发达的科技 – 无障碍电梯。其实就是把自动扶梯的三节台阶临时打开,形成一个能够容下轮椅的平台便于轮椅者使用。但乔西并不喜欢这种发明,他把它形容为“工程新玩意”。乔西表示,他觉得很害怕,总是担心自己的轮椅万一会“飞出去”。但他也承认,当他需要无障碍通道时,它确实能提供便利。
相模原市持刀杀人事件
说到日本残障人士,很容易让人想起发生在相模原市的持刀杀人事件。它是日本近代历史中的一个不得不提的悲剧。2016年,植松圣(Satoshi Uematsu)闯进自己曾工作过的相模原市一家残障人养老院持刀行凶,导致19人死亡,另外还有几十人受伤。在此之前,他曾致信给日本政客声称他想让残障人“消失”。除了这一显而易见的悲剧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悲剧 – 那就是许多受害人家属不愿意公开他们亲属的名字。一些人猜测那可能是因为有些人对有残障人亲属感到耻辱;还有人认为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把残障家人送进养老院,因为觉得愧疚。
迈克尔·佩吉特是一位生活在神户的英国学者,他患有脑瘫(cerebral palsy)。迈克尔说,最开始这件事对日本震动很大。很长一段事件,媒体都在质疑人们对残障人士和养老系统的态度。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继续往前走,也就逐渐淡忘了。他说,如果受害者家属不愿意公开姓名就很难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植松圣被判处死刑。
残障议员
但另一方面,日本也是一个具有远见的国家。2019年,日本令和新选组政党的船后靖彦(Yasuhiko Funago)与木村英子(Eiko Kimura)入选国会议员。俩人都是残障人士,都使用护工。当他们坐着轮椅上任的第一天,受到了媒体的围追。2021年1月,在日本上议院修好轮椅坡道后,船后靖彦第一次可以本人亲自去投票,而之前他都是依赖别人代他投票。事后,他们在一份声明中说:“能够直接投票表达我们的想法是一种非常感人的体验”。(转载自BBC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