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有无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是一个至关重要、必须面对的问题。人是物质存在,更是精神存在和文明存在,精神存在和文明存在使人与一般动物区别开来。而信仰,则是精神存在、文明存在的至高点、总根基、主心骨、中枢系统。一个人活出最大价值、活到最高境界的标志是拥有向上向善、高妙圆融的信仰;而其灵魂最后到哪里去即终极关怀问题的解决,也得靠信仰。一个民族要有向心力、凝聚力,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是必要条件。而一种文明,要在世界文明的丛林中巍然屹立、光华四射,就必须有其强健的、特色独具的中枢系统。
如果用“魂”指称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的话,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经历了一个“初立魂”“弃魂”“觅魂”“再立魂”的漫长、曲折、复杂的过程。
“初立魂”由新石器时代的开蒙、夏商的探索、西周的初步,到春秋战国时期,即所谓的轴心时代,由以老子、孔子为代表的先秦思想家创建。其主要内容是以“道”为核心理念的道学,和以“仁”为核心理念的儒学。之后的东汉时期,以“空”为核心理念的佛学传入,经过一番辩争、融合,至唐宋,以儒为主,以道、佛为辅的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体系得以确立。这便是对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产生重大影响的中华传统信仰体系。
任何信仰体系都有可验、超验两个层面的内容。可验意味着可以验证,主要解决的是人与人、人与己,即人生、社会问题;超验意味着不可以验证,主要解决的是灵魂的最终归宿问题,即终极关怀问题,即人与天、人与神的问题。在可验层面,中华传统信仰体系有崇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奉正义、尚和合、求大同、讲辩证、励有为等精华,也有维旧制、强等级、轻个权、重人治、避科技等局限。在超验层面,传统信仰体系有“归祖”“成仙”“往生”“升天”等说词或者说方案,但这些说词或者说方案,给人的感觉是儒家偏弱,道家偏玄,佛家偏空,凡俗民间则笼笼统统、不清晰、不确切,说来说去,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体系在超验层面总归是杂而多歧,混而无定。
延至近、现代,中华传统信仰体系中的各种局限日益凸显,面对列强经济、军事、文化的强势入侵,堂堂中华,竟然落后到被动挨打的地步。以鲁迅、胡适、郭沫若、陈独秀等为代表的一批精英,将落后挨打的原因归究于传统信仰体系,于是,中华民族在这些精英们的倡导、引领下,进入“弃魂”阶段。所谓“弃魂”,就是批判、抛弃以儒为主,以道、佛为辅的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体系。于是,“孔家店”被打倒、否定,“归祖”“成仙”“往生”“升天”等,也被扣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遭受冷落甚至批判。此阶段从“五四”前后开始,至“文化大革命”时发展到极致,余绪一直延宕到今天。
传统之“魂”被“弃”了,新“魂”又在哪里?这样,在“弃魂”的同时,“觅魂”的历程也就宣告开始。精英们纷纷走出去,急急引进来。于是,德国人的思想来了,俄国人的思想来了,英国人的思想来了,美国人的思想来了……一时间,中华民族的思想家园变得异彩纷呈。然而,这些外来的思想,或因本异末别而水土不服,或只能与中华传统信仰中的可验的内容,部分地、一定程度地契合,而在超验层面,没有说法,甚至排斥任何说法。于是,寻觅了一个多世纪,中华民族之“魂”,即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至今仍然没有确立。
没有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的危害是严重的、触目惊心的。日寇入侵,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可我族类之中,竟然涌现出几百万汉奸!成为汉奸的原因可能有多条,但没有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应该是主因之一。当今社会,文明进步的、让人赞赏的一面有目共睹,但不文明的、让人忧心的事件,如制毒贩毒、造假售假、贪污腐化、坑蒙诈骗,等等,也是屡有发生,禁而难止。还有一些生活条件优渥、个人资质优秀的年轻人竟然患上了“感觉不到生命的意义和活着的动力,甚至找不到自己”、“有强烈自杀意念”的“空心病”。产生这些社会病的原因可能有多条,但大多数社会成员根本性信仰的缺失,应该是主要原因之一。也就是说,正因为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缺失,才导致诸多社会病一定程度上呈泛滥之势,且难以根治。
人类的精神星空需要北斗,民族的精神航道需要灯塔。你没有,别人有;你的杯子空着,别人就会将水倒入。于是,异族信仰体系利用国家宪法彰示的“信仰自由”的条款,乘虚而入,声、光、电、动、网,全方位、多手段地大肆渗透,其目的,就是“洗脑”“换心”,即让异族的根本性信仰体系在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胸怀异心,必非我族”。心都变成异类了,人还能是我族吗?异族信仰体系渗透的结果,便是中华大地上行走着为数不少,且还在不断增加的外“黄”内“白”的“香蕉人”。这些“香蕉人”,说着汉语、写着汉字、花着人民币,却认为自己已经不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了,而是什么什么的“子民”。这样的人,如果到了异族入侵、民族危亡的紧要关头,其立场选择,可想而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歌中唱出的这句话,并非危言耸听。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至今没有确立,是明显的、地球人都公认的事实。怎么办?好比一个人得了病,病情已诊断清楚,病根、病灶也已找到,可治疗方案何在?药方是什么?面对“失魂”之“病”,我们的人文知识分子,理应负起“医生”的责任和使命。然而,一些人忧心忡忡,但拿不出方案,开不出药方;即便拿出了方案、开出了药方,其方案、药方却根本就治不了病。另一些人,以嘲讽、诟病、说怪话为能事,总是在大刀阔斧、毫无顾忌、倒脏水连孩子一起倒地“砍”“弃”,从不考虑怎样“建”、“立”什么。还有更多的人,压根就不想这些问题,吃喝拉撒睡,混一天是三晌,得过且过而已。
1988年年初,一个机缘,我进入了龙文化研究领域。三十多年来,焚膏继昝,孜孜矻矻,穿行文山史海,奔走四面八方,研究,考察,撰文,著书,演讲,宣传……在将龙的起源与本质,龙的观念与民俗,龙与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华文明的关系等问题尽可能地梳理到位,并提出自己的系列观点后,一个问题在脑海涌现:面对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的缺失,龙文化能不能提供一个方案?这个念头一冒出,我的心灵便一直震动不已:是啊,龙是中国人将自然界中的鳄、蛇、蜥、鱼、鲵、猪、鹿、熊、牛、马等动物,和雷电、云、虹、龙卷风等天象经过多元容合而发明、展现的,具备长身,大口,大多有角、有足、有鳞、有尾等形象特征,和容合、福生、谐天、奋进等精神蕴涵的神物。经过至少八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演进和升华,龙已成为中华民族的广义图腾、精神象征、文化标志、信仰载体和情感纽带,海内外华人大都认同自己是人文意义上的“龙的传人”。龙文化渗透、呈现在物质器用、习俗仪规、观念理论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具有广泛的民众、民俗、民情、民意基础。龙文化既是根源文化,也是标志文化;既是民间文化,也是官方文化;既是传统文化,也是时尚文化;既是物质文化,也是精神文化;既是中国文化,也是世界文化。这样的文化,理应为中华民族之“再立魂”做出贡献;即能够担得起建立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的历史使命。
于是,经过深入、反复、慎重的思考,我提出了龙道信仰。
龙道,是以龙为象征标志的,来自中华民族,在冶炼萃取中华文化和世界文明优秀精华基础上容合创新的思想学说、理论体系。换言之,龙道就是立足中华文化,容合世界文明,关注当下民生,瞩望人类未来之道;就是“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把民族特色和世界潮流结合起来,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同当代中国文化相适应、同现代社会相协调,把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激活其内在的强大生命力,让中华文化同各国人民创造的多彩文化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精神指引”之道。
龙道信仰就是对龙道的信仰,即认同、信服、尊崇、秉持、践行龙道信仰的基本理论和核心理念,坚信龙道信仰的基本理论和核心理念是正确的、美好的、普适的,从而将其奉为生活的指南和行为的准则。
前面说过,一个信仰体系,必须有可验、超验两个层面的内容。尤其要有超验层面的内容,如果只有可验层面的内容而无超验层面的内容,那充其量不过是一种信念,还达不到信仰的高度。信念可以只“脚踏实地”,不“仰望星空”;而信仰,不但要“脚踏实地”,更要、尤其要、一定要“仰望星空”。
在超验层面,龙道信仰提出了“宇宙力”“暗物力”“灵魂力”等概念,并对龙的功能、使命做出新的揭示。总的表述是这样的——
宇宙力是宇宙所有能量的综合,是世界本原、世象总根、究极存在、最高的形而上;宇宙力自本自根,化演万物;宇宙力自主自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类可以不断地感悟、认知宇宙力,一定范围、一定程度地利用宇宙力,却永远不能掌控宇宙力。宇宙力具有本原性、究极性、超越性、自主性和永恒性。
暗物力是暗物质具备、释放的力。暗物质存在于宇宙中,是人类肉眼看不到,即使借助最先进最强大的天文望远镜也观测不到的物质。科学界有观点认为,宇宙中总物质的百分之九十到百分之九十五是暗物质。暗物力属于宇宙力的组成部分,在宇宙的演化、发展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灵魂力是由人的灵魂,即思想、意念、智慧、情感、德性等构成的力。灵魂力是宇宙力在地球上的产物,尽管具有一定的能动性,却受着地球引力和大气层压力,及人的肉身的束缚和框限,是有限的力。
龙是宇宙力,尤其是属于宇宙力组成部分的暗物力的代表,是灵魂力与宇宙力、可验与超验、有限与无限之间的中介。人们敬畏、崇拜龙,实际上主要是在敬畏、崇拜暗物力。龙的形象,不过是智慧的中国人对暗物力赋予的一个由自然界诸多动物的身体部件和各种天象的形态组合起来的形象而已。人使暗物力、宇宙力以龙的形象出现,并将人的理想、意念、智慧、情感、德性等赋予到龙的身上,这样,龙就一身而二任、一肩挑两头,成为暗物力、宇宙力与人的灵魂力之间的中介,也有了将人的灵魂力接纳、承载、中介,冲决地球框限,即冲决地球引力和大气层压力构成的框限,到外空间与宇宙力汇合的功能。人的灵魂力若成为宇宙力的组成部分,就会随着宇宙力运行化转,遇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时空、星体,便可再化转为新的生命,从而实现永恒和不朽。
人都有灵魂,即人都有思想、意念、智慧、情感、德性,等等,有灵魂就有灵魂力,差别只在于强与弱。只要灵魂力足够强健,达到能够与龙“同频共振”的程度,即能够引起龙关注、重视的程度,龙就有可能将其灵魂力接纳、承载、中介至外空间。于是,强健灵魂力就成为人类抵达至高境界,即解决终极问题的必要条件。
强健灵魂力要在三个方面下功夫:坚定信力、正用慧力、修行德力。信力是信仰的力量,慧力是智慧的力量,德力是道德的力量。灵魂力由信力、慧力和德力结构而成。
坚定信力就是要坚信宇宙力、灵魂力、龙的存在;坚信通过淘漉、熔炼、萃取、正当地运用慧力,修养、提升、践行德力,灵魂力就能够得到不断地强健;坚信龙能够接纳、承载、中介人的足够强健的灵魂力冲决地球框限,到外空间去,随着宇宙力运行化转,从而实现永恒和不朽。
正用慧力就是要对产生于自己大脑的智慧,通过学习、借鉴而获得的智慧进行淘漉、熔炼、萃取,然后正当地运用于造福众生、文明世界的事业中。
修行德力就是要修养、提升、践行道德的力量。具体操作按龙道信仰的“尊爱利和”即“尊天尊人尊己、爱天爱人爱己、利天利人利己、和天和人和己”理念,和“龙道十不”即“不辱中华、不小看人、不恶父母、不懈子教、不起贪念、不说谎话、不事毒假、不怠工作、不虐动物、不剩饭菜”做即可。
总之,灵魂的至高境界在地球框限之外的宇宙空间,抵达的方式是通过龙的中介,使足够强健的灵魂力与宇宙力相汇合,而坚定信力、正用慧力、修行德力,则是强健灵魂力的必要途径。
上述话语,是对龙道信仰的简要、粗略的表述。这样的表述,对一个信仰体系的建立,是远远不够的。也就是说,龙道信仰要成为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还需要不断的完善、拓展。我深知,一个人的智慧、才能、功力是有限的,龙道信仰的建立,需要众多有识人士,甚至中华民族大多数成员的参与、认同和奉献。也许,龙道信仰命运不济,很长时间内,都仅仅只是一个方案、一个说法而已。然而,我相信,这个方案、这个说法,是有价值的,甚至价值是很大的。它至少表明,在21世纪的今天,中华民族的一个名叫庞进的成员,对本民族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为结束民族“觅魂”阶段、进入“再立魂”阶段,进行了苦心孤诣的思考,提出了一个可资参考和选择的方案。(文/庞进,2017年10月6日初稿于西安龙凤堂;2017年11月16日再稿于加拿大枫华阁,2020年12月8日修订于加拿大枫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