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冷战的结束，全球化似乎驯服了强权政治，并预示我们将进入一个更和平的世界。资金、信息和生产的分布网络似乎抵挡住了国家控制。经贸摩擦似乎是非理性的：攻击竞争对手的同时也会损害本国经济。
结果并非完全如此–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最近发推文要求美国企业离开中国就表明了这一点。我们正处于一场新的“静悄悄的战争”(Quiet war)的开端，原以为能将各国联结在一起的全球网络已变成一个分布式的复杂战场。美国、中国等大国在重大争端中把供应链当作武器，而日本、韩国等较小国家则效仿它们的策略。联邦快递(FedEx)、华为(Huawei)、三星(Samsung)等企业要么成为战场上的卒子，要么受到附带损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各国纷纷意识到，全球网络可以被“武器化”。相互之间的关联不是扁平的、开放性的，而是变得更加集中，提供了各国可以利用的咽喉节点。金融清算系统、占主导地位的市场参与者、关键组件供应商等关键节点，创造了关键性的脆弱点。强大的国家可能利用谷歌(Google)的Android操作系统、华为的5G技术或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的美元清算部门来胁迫对手或恐吓不够合作的盟友。
9•11恐怖袭击发生后，美国开始将全球网络转变为控制的工具。互联网变成了一个分布式监视系统，同时美国迫使全球金融为其服务。跨国银行受制于美国监管机构，因为它们通过美国机构结算美元交易。美国将这种脆弱性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次级制裁”(Secondary Sanction)体系–由外国银行实施–的基石。这使得美国政府(通常在欧洲的支持下)能够孤立伊朗、朝鲜等国家。特朗普政府不再将这种斗争方式局限于流氓国家。它正在设法破坏中国对全球网络的接入。
但随着成为攻击目标的国家开始做出回应，美国的过度干预正在引发反制措施。在美国试图阻止华为获得美国产零部件之际，中国已加快本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以确保自己不被胁迫。与此同时，欧洲做了一项特殊的金融安排，将欧洲国家与伊朗之间的贸易隔离起来。俄罗斯已经要求利用这一安排(或许只是出于好玩)，而中国正尝试建立自己的全球金融基础设施。美国前财长雅各布•卢(Jacob Lew)警告称，“相关工程正在建设之中，并绕开美国进行测试”。
一些国家正开始采取攻势。几十年来，中国一直通过限制市场准入来惩罚那些实施不相宜的政策的国家。如今，它威胁要报复联邦快递等美国公司，并考虑将汇丰(HSBC)列为“不可靠实体”，因为汇丰向美方提供了用来针对华为的信息。连欧洲也开始更加积极地思考；有影响力的政策智囊已开始讨论欧洲如何发展自身的能力，以回击美国的单边主义制裁。与此同时，日本已限制对三星供应链至关重要的特种化学品的出口，目的是在围绕二战期间强征劳工问题的争端中迫使韩国让步。
现在越来越难确定谁将成为赢家，但越来越容易看出谁是输家。数十年的全球化进程造就了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当一个国家遭受攻击、且对手利用的正是相互之间的联系时，这个国家将遭受一系列代价，而当它试图通过脱钩来保卫本国经济时，又将遭受另外一系列代价。世界经济可能陷入一种针尖对麦芒的局面，因为各国都在寻求利用竞争对手的脆弱点，并在对手利用自己的脆弱点时采取报复行动。原本貌似可替代战争的经贸关系，如今已变成一种以其他方式进行的战争。(转载自FT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