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2019年

虽然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角力仍处于迂回曲折之中,但中国共产党已经进入夏季休息期,高层领导人聚集在距北京300公里的北戴河海滨避暑胜地,召开一年一度的夏季会议,为2019年剩下的时间以及迎接2021年建党100周年确定国内的优先事项。北戴河会议虽然对外保密,但其重要性不亚于中共高层领导人召开的任何其他闭门会议。

从7月30日最后一次公开报道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判断,稳就业、扩大家庭消费、化解重大风险很可能主导北戴河会议议程,而此前讨论很多的贸易战及中美脱钩已变为次要问题。为什么上述三项相互交织的国内政策会得到优先对待?对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及其继任者而言,在管理好经济转型的同时保持社会稳定,远比关注并回应那位白宫主人的轻率推文重要得多。

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日的临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政党必须讲述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即它的政策将服务所有中国人。这个故事不是关于习近平本人的胜利总结,而是一个通过提供就业和社会稳定、继续使党的统治合法化的故事。

在稳就业方面,中国今年已经要面对834万应届大学毕业生,更不用说还有数以百万计渴望维持生计的其他年轻人。没有合适的工作,他们就可能变成一股能够挑战社会稳定的、拥有巨大破坏性的力量–正如我们看到的香港的情形。随着中国经济转型、减少对出口的依赖,共产党能保证每个人都有工资挣吗?在提高家庭消费方面,如果北京方面设定正确的方向,促进服务行业就业、实现经济再平衡肯定有助于这一目标。过去40年的经济开放让中国的经济规划者得出了一个深刻教训:当中国民众对商品和服务的水平不满意时,他们会满怀忠诚和热情地转向西方品牌和实体。在努力防范重大风险的同时,共产党现在必须回答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它将在多大程度上让市场在决定经济活动方面发挥决定性作用。

实施市场化经济改革一直是一个令党和政府不安的过程。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样做通常会导致政治控制权的相对丧失,因为党的意识形态机构不得不将政治阵地让给不断扩大的经济技术官僚队伍。

与美国的激烈贸易战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挫伤了对于中国经济成功的牢固性的信心。这使得一种接近必胜主义的政治氛围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回退。于是这为中国政府加快各领域亟需的改革提供了一个非常规机遇。北京方面必须拥抱备受期待的结构性改革议程,正如美国和其他发达经济体必须坚持要求的那样。重启国内结构性调整、恢复与美国及其他贸易伙伴关系的外部稳定,将使中国自身获益巨大。

支持改革的官员现在有希望抓住当前外部挑战及国内经济困难带来的机遇,捍卫自己的政策立场,推动市场化改革。这些改革如果成功的话,将是对抗贸易战起起伏伏的最佳解决方案。

共产党一向是给本国民众讲故事的大师。1949年,毛泽东能够准确地向中国不同的群体讲述他们各自想听的故事,并坚称党肩负着决定国家命运的历史使命。1979年,邓小平主持了一场让数亿中国人摆脱贫困的经济改革,把一个贫穷、封闭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全球强国–这是不容小觑的成就。到了2019年,邓小平“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故事,对于习近平治下的中国已经不够有说服力了。经济奇迹并未让中国所有阶层的人口或者所有地区平等受益。中国消除了绝对贫困,但仍未能解决14亿人口中的相对贫困。惊人的经济增长本身已不再被视为克服共产党面临的所有挑战的万灵药。相反,执政党需要回答一个对经济进步和其地位都至关重要的问题:如何在不降低普通民众可支配收入的同时,处理好严重依赖债务的经济中隐藏的风险。

历史不会重演,但往往会相似。回顾过去一个世纪的中国历史,许多逢9的年份都深刻地改变了中国,影响了世界对这个中央王国的认知。在共产党眼中,1919年、1949年和1979年塑造了现代中国。它更愿意忘掉1959年、1969年和1989年。我们只能希望,通过把中国经济引向正确的方向,2019年能成为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都愿意铭记的一年。(转载自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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