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已被证明是一位倒霉的美国国务卿。从迄今的证据看,他的继任者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最终将被证明是美国全球利益的轻率管理者。再加上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虚荣心膨胀的情绪波动,世人正在见证美国外交的没落。
蒂勒森对国家事务知之甚少–石油业的职业生涯没有让他理解当今时代的地缘政治浪潮。他承诺的国务院改革导致一流外交官纷纷离去。他从未得到过特朗普的信任。有时他能够约束总统,但更常出现的情况是,他的地位被白宫的Twitter风暴削弱。
蓬佩奥跟特朗普私交更好,也许是因为他刻意模仿总统的弱点。二人都臆想美国可以随时随地为所欲为–这一假设在蓬佩奥应对伊朗核努力的做法上表露无遗。二人都不会提出(更不用说回答了)所有外交盘算的核心问题:“然后呢?”
就特朗普政府的行动有一个主旋律而言,它由一连串旨在展示美国力量的单边举措提供。这些举措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削弱华盛顿方面增进美国利益的能力。每一次美国对国际承诺不屑一顾–无论是在贸易、气候变化还是在伊朗问题上–它都是在邀请盟友后退并寻找新朋友,邀请对手利用其优势。
我们已经知道,特朗普很少会思考其言论和推文带来的即时影响以外的事情。他想制造轰动。任何给定决定或声明可能造成的后果都被故意忽略。他的助手吹嘘称,这种“颠覆性”的做法已经打破了一系列历史性僵局。把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迁至耶路撒冷、撕毁伊朗核协议、以及向朝鲜领导人金正恩(Kim Jong Un)提出举行峰会,这些都被标榜为“改变游戏规则”之举。
目的呢?当来到白宫的外国访问者问特朗普政府打算怎么落实时–“然后呢”–他们得到的是对方茫然地瞪着眼睛:“听着,我们撼动了现状,改写了规则。”显然这就够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到了那个时候总统会考虑的。至于把有关对方可能怎样回应的大致推演嵌入政策,嗯,至少没人会指责特朗普是个老奸巨猾的棋手。
蓬佩奥利用他作为美国国务卿的第一次演讲,阐述了他所称的对伊朗战略。只是他拿出的东西与其说是战略,不如说是对德黑兰方面的要求清单。这些要求超出核范畴,涉及伊朗政策的几乎各个维度。到了最后,你几乎预料美国国务卿会补充要求伊朗从伊斯兰教转为基督教。
其中一些目标得到广泛认同。德黑兰政权对内压迫人民,对外破坏地区稳定。不过,一位外交官会看到可取与可行之间的鸿沟。大多数时候,国与国在彼此间打交道时,只能接受对方的现实。我肯定,蓬佩奥在希望看到伊朗从叙利亚撤出准军事部队的同时,也希望看到沙特阿拉伯停止输出极端的瓦哈比教义,该教义为暴力圣战分子提供了幌子。
狂妄自大(要求伊朗必须按照华盛顿方面所说的去做)的同时,特朗普政府又没有实现其目标的手段。特朗普可以挥动制裁大棒,但他已经失去了国际社会的支持。欧洲人会尽可能抵触美国制裁机制。俄罗斯和中国会忽视美国对伊朗制裁。以色列和沙特将继续推动对伊朗发动战争。我不确定特朗普的核心选民是否希望他再一次点燃中东战火。
同样的虚荣心冲动,可以解释特朗普在与金正恩举行峰会问题上变来变去的闹剧。美国总统在没有考虑可实现的结果的情况下就提出举行会谈。他的鹰派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补上了这一空白,称美国只接受朝鲜老老实实地交出其核武计划。当金正恩因此震怒时,美国总统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博尔顿是认为美国有实力为所欲为阵营中的一员。蓬佩奥要求伊朗屈服,而博尔顿也不逊色,他将金正恩的朝鲜和已故穆阿迈尔•卡扎菲(Muammer Gaddafi)的利比亚相提并论。困难在于,暴君不会故意为自己的灭亡投票。如果美朝峰会像世人希望的那样如期举行,没人能确定金正恩的谈判立场。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平壤方面不会很快交出其核武器库。
特朗普的前任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有时因为让美国退出领导角色而受到批评。在某种程度上,他接受了全球力量转移的现实,但也有些时候,他过于渴望摆脱“美国治下的和平”(Pax Americana)了。奥巴马白宫的分析往往导致战略瘫痪。
透过吵吵嚷嚷的大肆威胁和夸夸其谈的表象可以看出,特朗普无非是把缺乏自信变成撤退。糟蹋美国的软实力意味着,他缩小了美国的干预能力。同时,通过好斗的单边主义,他说服盟友和对手相信,美国时刻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很可能糟糕得多。(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