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乾县的那天,恰好是1969年元旦前夕。安置办的有关人员,把当天我们这些陆陆续续报到的大学毕业生,暂时安排在县招待所。听说次日就要让我们去距县城30多公里的羊毛湾水库劳动锻炼,大家都没有心思打开行李。可是时逢三九,窗外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屋内空空荡荡,严寒沁骨。我们待的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宽大的光板床。我们五个人坐在床边,只觉冷气从脚底顺双腿直扑身上各个器官,浑身不由连连打颤,上下牙齿嘚嘚地撞个不停。正不知该怎么办,安置办一位年岁大点的,在过道里喊:“嫌冷的同学,请出来,这儿有木炭。可以生火取暖!”
我们五个刚刚认识的学生,有的拿木炭,有的找柴火。可是放在哪儿烧呢?我说:“搬几块砖,自己做一个火盆。”很快,我们从门外找来了一摞砖,围成一个四方框。有的找来废报纸,有的找来火柴,不大工夫,木炭着了,火苗熊熊地燃烧起来。转眼,屋子里有了丝丝暖意;不一会儿,就不用搓手跺脚了。大概过了个把钟头,我们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此刻,这一天的奔波劳累疲惫,才以瞌睡的方式,将我们彻底打垮。我们五个人,不由自主地合衣倒在同一张床上,呼呼入睡……
尿把我从沉睡中憋醒。我匆匆走出屋子,穿过院子,踏进厕所,还未解完手,直觉得喉咙像堵着苍蝇似的阵阵发呕,头颅像被撕裂似的阵阵发痛,身上像被谁抽掉筋骨似的阵阵发软。我急忙用手扶住墙,翘翘巴巴地好不容易系上裤子,想往回走,脚下却像坠着两大块铅锭似的那样沉重。我咬紧牙关,然而一步也迈不动。我心中豁然明白:不好,屋子不透气,煤气中毒了!我鼓足全身力气,扒着墙壁,拼命挣扎着,一寸一寸往回挪。挪出厕所,就是空空荡荡的院子。手中没了扒的地方,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喊两句也喊不出来。怎么办?我侥幸逃出来了,屋子里还有四个睡着的同学哩!
正在进退两难之时,有位男同学来上厕所,看我脸色蜡黄,形容失常,颤颤巴巴,忙扶起我,打问是怎么回事?我有气无力地作了回答。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跌跌撞撞走到招待所临近门口的第一个屋子,再也走不动了。这位同学将我扶进去,让我坐在靠门口的床上。我迷迷糊糊好半天,中毒反应才慢慢缓解。死神就这样和我擦肩而过!
我们五个中毒的同学,都先后得救了。奇怪的是:第二个走出屋子的同学,刚一脚踏到门外,就猛然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第三个走出屋子的同学,只有一点头痛。第四个走出屋子的同学,只觉得腿有点发软。第五个走出屋子的同学,高挑个儿,皮肤白皙,是一所医科大学毕业的,戴着一副玳瑁边的近视眼镜。他比我至少晚出来一个多小时,然而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后来我们在一起提及此事,都觉得难以理解。我以为,也许是他的身体特棒,也许是他的细胞不怕二氧化碳侵害,也许是他有超常的特异功能,也许是老天对他特别垂怜厚爱,福大命大造化大……(文/吴树民,陕西省三原县滨港温泉新城9号楼,713800,手机130-9299-9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