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秦岭,我的路

中华民族的父亲山–秦岭,横亘于中华大地的中部,东西纵横三省一干六百公里,南北宽达三百公里,是我国南北气候分界线。横卧于八朝古都西安与天府之国中心的成都之间秦岭,几千年来,两个大都市之间的往来,仅靠四条条秦蜀古道来承载,自古就有“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之说,可在最近这短短的十几年间,先有了高速公路,千里之遥一日还的奇迹,今年12月6日,西城高铁的正式运营,我受邀体验运营后第一列从西安开往成都的动车,两个都市,实现三个小时生活圈。

我的家乡在秦岭南麓崇山峻岭之中的佛坪,列车从西安出发,到了秦岭进隧道,几个隧道出来,就到了佛坪县城了,用时才40多分钟,快得真不可思议。

坐在车上我思绪万千。我想起了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受单位派遣,背着被子到西安参加历时半年的会计培训,从家里出发,徒步翻越秦岭,到板房乡,再到厚畛子,上傥骆古道,出骆峪到周至县城,坐上汽车到西安,沿途都有私人开的客栈,条件极差,秦岭南麓的人睡床,而北边都睡炕。他一路睡数十人的大炕,吃着自带的干粮,喝着路边的山泉水,竟然走了六天才到西安的培训学校。培训结束原路返回,又用了六天,到家后,人瘦了一圈,身上、被子上长满了虱子,第一件事不是喝水、吃饭,而是先处理一身虱子,这一路艰辛可想而知。

1983年元宵节那天,是我第一次翻越秦岭到西安。当时虽说周城公路(周至到城固)已经修通七八年了,但公路等线低,塌方地方多,车能顺利通过的时候很少,汽车公司就无法正常发班车。父亲通过一位朋友联系上去西安办事的县林业局一辆小卡车。那天,父亲送我上车是早上八点钟,天空中一直飘着雪花,西北风把天空中的雪花吹着从盖有帆布蓬的前面射进车箱,驾驶室里坐着县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我与另外三位搭乘便车的人坐在四面透风的车箱里,他们裹着长长地黄色军大衣,只有我穿着小棉袄,戴了双白线手套,路面坑坑洼洼,车颠簸得厉害,双手还须紧紧地抓住手邦,一会儿手脚都冻僵了,取下手套,插入袖筒暖和一下,把冻僵的腿脚伸一伸活动活动,手还未捂热,头又碰到摇晃的车邦上,急忙取出手,揉着起了包的头皮,忍受着寒冷,双手抓住车邦,坐在货物上的身子才能尽量保持平衡。那天车走到西安市万寿路时,已是华灯初上,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第一次在元宵节见了这么多、这么大的花灯。到学校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到一次省城竟然要走这么长的路,感觉甚是辛苦。

在西安上学时的几个寒暑假,无论回家、返校,都在数九寒天或三伏天,秦岭上有积雪或暴雨导致周城公路塌方,无法通行,只得下午从西安坐火车,经宝鸡到宁强阳平关,第二天中午到城固站下火车,住上一晚,第三天乘坐班上才回到家,绕了一大圈。记得有一年暑假,返校时,先坐汽车到了汉中,本应乘坐始发于安康到西安的火车,可车票已售完,便买了一张路过汉中到成都去的,在阳平关站下车的车票。天快黑了火车进了汉中站,可车箱里人多的打不开车门,好不容易将车门打开了,人多还是进不去。我跑到一节车箱窗前,找了一位面善的旅客,说尽了好话,让他打开车窗,才爬了进去,站在过道上,前后都是人,身子都转不过,就像战争年代逃难的人一样。到了阳平关己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还是从窗口上爬下来,在候车室里坐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才坐上成都去西安的火车。

那些年,从学校返家还走过一次西万路(西安至万源)。这条修筑于抗日战争时期的公路,虽说弯多路险,但是路基稳固,路面已经黑化,石泉县汽车运输公司发的班车也算正常,早上从西安朱雀门外安康运输公司车站上车,下午三四点钟到石泉县两河镇下车,在镇上老街一家私人旅店住一宿,第二天上午,佛坪县汽车运输公司有一趟班车到两河镇,停留一个小时后返回佛坪,到家也是下午了,还是要走两天。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周城公路成了108国道的一段,路况有根本性地好转,成为从四川到西安最为便捷的一条通道,昼夜车流滚滚,承载着巨大的物流、人流。山区段路面窄、弯道多,常造成堵车达数十公里的现象。我们去西安办事、开会可以说走就走,从西安回佛坪,所有的汽车站都有路过佛坪的班车。那时,时尚卧铺班车,上车可睡觉,只是车太多,竞争就激烈,到了车站司机和售票员就只顾往车上拉旅客,态度热情地人都有点受不了,买票上了车,原来承诺的“马上就发车”成了一句空话,车上旅客坐得差不多了,在旅客的多次催促下,车总算开出站,心想这次真要走了,结果又开到另一个车站继续揽客,终于坐满旅客,几个小时过去了,车到县城都是子夜时分,算是当天回了家。

2005年西汉高速通车了,虽说道口离县城还有近四十公里,可高速路好走,距离也不到二百公里,四个多小时就能到西安,这下翻越秦岭的路好走多了。学校买了小车,到西安开会、办事,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方便。没想到五年前的西城高铁开工建设,过境佛坪设站,“祖祖辈不敢想,世世代代都盼望。”的火车路,而且一步到了高铁时代,五年后,翻越秦岭只常要四十分钟。

翻越大秦岭从六天缩短至穿越秦岭四十分钟,只用五十年,这五十年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只能算是一瞬间。真是幸运,这些变化的节点都让我们见证了。(文/陈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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