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撰写的一本叫做《机器之心》(The Age of Spiritual Machines)的书出版了。在他所期待的未来,“人类及其创造的计算技术将能够解决古老的问题……并将能够改变死亡的本质。”库兹韦尔现在是谷歌(Google)的一名高管。2013年,谷歌创始人之一拉里•佩奇(Larry page)创办了一家初创企业Calico,其宗旨是利用先进技术,让人们能够“更长寿、更健康”。
有一些人的目标更为远大。研究机构Strategies for Engineered Negligible Senescence的联合创始人奥布里•德格雷(Aubrey de Grey)认为,衰老只是一个工程问题。他认为,科技进步最终将让人类得以达到他所说的“寿命延长的逃逸速度”。至于库兹韦尔,今年早些时候,他宣布他“把2045年确定为达到‘奇点’的时间,到那时我们将通过与我们创造的智能相结合,让我们的实际智慧增强10亿倍”。在这种“超人类主义”的远景中,一旦我们变成了“有灵魂的机器”(Spiritual machines),我们就能永远活下去。
尽管在硅谷,“否认死亡”(Mortality denial)现在是个时髦词汇,但它并不新鲜。相反,它是有史以来设计过的最成功的产品之一,已经出现在市场几千年了。因为人类是唯一一种已经对自身局限性形成了明确的、自觉的认识的动物,所以人类对这种特殊的心理把戏有着强大且持久的需求。不幸的是,死亡并非只是中国人发明出来让美国降低竞争力的东西。经验证据和理性辩论都指向一个简单、发人深省的事实:我们所有人最终都将永久性消失,或早或晚,或比较潇洒或不那么潇洒,或比较痛苦或不那么受苦。
我们很难坦诚地面对这个事实。人类面对的问题是在人类之前任何生物都没有遇到过的:人类认知的自我模型明确告诉它的使用者,所有人都会死,从而创造了一种有害的自我认知形式,一个深深的关乎生死的伤口。我内心的情感告诉我,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而理性思维告诉我,最终的意外是不可避免的。宗教是对这种神经计算缺陷的早期适应。因此,用独创且复杂的方式来帮助和煽动人类自我欺骗是一门有利可图的生意。
有着最原始的形式,以许多世纪以来的有组织宗教为代表,否认死亡的要点在于简单、彻底的否认。从宗教的角度来说,好消息是一切都不是真的,死去的人将复活。有一位无处不在的神在爱着你并接受你。如果你接受被神所接受的自己,你最终将能够在一个陌生且敌对的世界中应付自如,重新体验儿时那种安全感。这种替代事实的教义多种多样。在有组织的自我欺骗中,复杂程度各有不同。例如,佛教徒可能认为,她甚至不想重生,她的最高目标是让自己摆脱死亡与重生的循环。如果此生未能如愿进入极乐世界,那么不幸的是,你身体中的一些东西将不会死亡。
其他否认死亡的版本包括把你的自尊与你所属的部落或国家联系在一起。你可以通过成为一个优秀的共产主义者、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或成为一个洋洋得意的俗世人文主义者获得自我价值感。你需要的是一套你能遵守的价值观以及一个互相促进的信徒群体。还有一些人通过寻求为科学、哲学或文化做出真正持久的贡献,努力获得具有象征意义的永生。例如,写一部在你死后几百年仍被阅读的著作,或者创作一首音乐或一件艺术品,在你的躯体灰飞烟灭很久之后仍将被数千人称颂。
硅谷的科技传道和超人类主义只是在文化上有所进化的自我欺骗的最新形式。他们为关乎人类存在的姑息疗法带来新的超自然的安慰剂。我们是否会把我们自己带入虚拟现实?或许,一种善意的超级智能可以帮助我们摆脱所有痛苦?技术奇点学说宣称永生比我们想象的更近,这是否正确?我们很容易将受到科学启发的永生预感斥为胡说八道,但我们不应低估超人类主义之类的想法有力的证明了我们潜意识中是需要幻觉的。这不仅是一种没有上帝和教堂的新宗教,也是一种推广新科技的营销战略。科技传道是一种新型的交叉推广和品牌联合,真正的目的是通过提出同样包装的否定死亡之说,更深入、更有效地渗透到数字市场。(转载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