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飘舞,残红满地。江南古城外的大道,一个背着琵琶、二胡的”怪人“,在夕阳下踽踽独行。
城门守兵见到他,挥手吆喝,”啊,哪来的穷酸瞎子,赶快滚开!“
他静静走到一棵大树下,拉起二胡来。刹那间,一泓如流水般的曲子轻轻流淌进人们耳中。乐音如梦如幻、如泣如诉。又如一只温柔小手在轻抚受尽苦难者之心。人们慢慢围拢过来,不久,守门小兵满眼含着泪水,过来恭敬地请他进城。
这位卖艺浪人,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民间音乐家瞎子阿炳–华彦钧。他拉奏的曲子,则是他为无锡天下第二泉所创的二胡神曲《二泉映月》。
为了一向响往的明朝东林党人的风骨气节,更为了天下名泉,多年前特地跑到古城无锡。惜乎泉水已乾涸了。雨,丝丝点点下着,走在几乎寂静无人(众人都到大寺太庙去朝拜了)的东林书院,心中轻叹,唉,今月曾经照古人。但古人呢,你们穿过雷霆闪电、历史长河,又往哪儿去了?
还是把场景移来多伦多,金秋已来临了吧,这天,有幸欣赏到“加拿大一同家园”这个安省注册的非牟利团体属下“耆乐社”;因为九月和十月分别有两场重要演出而进行的精彩彩排。其中东北汉子王辅臣即兴拉起一曲惊绝全场的“二泉映月”,引来如雷掌声。多年前闵惠芬来多伦多演出,特地冒大风雪去听她奏此曲,和王君简直可互相辉映。
当然,“耆乐社”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如一众二胡高手冯炳、黄活庆、康志强等多人,还有跟扬琴大师许可习琴的高徒张美莲,中提琴标哥,琵琶手传树叶,不能不提的这个大家庭的“带头大哥”林华煦,林君身怀绝技,笛子、胡琴、巴乌样样皆能,他们的小组合奏“双星恨”、“春风得意”、“喜洋洋”、“采茶扑蝶”等广东音乐和传统乐曲,低廻婉转、乐韵悠扬,水准甚高。
乐社有近二、三十人,每人皆具高超技艺,其他乐手不乏神级人才。丝竹、锣鼓、小调、戏曲全难不倒他们。最可惜没能欣赏擅弹古琴的朱彦晏女士。不过,这位热情爽朗、秀美大方的南京姑娘,却令吾留下深刻印象。
“加拿大一同家园社区中心”由林华煦、朱彦晏女士创办,成员有二、三百人,宗旨为社区及长者提供全面的服务。其中有休闲、娱乐、文艺、音乐、养生、健身等兴趣班,也常举办各项活动,不但协助新移民适应、融入加国生活,并辅导他们找工作、投资或做小生意。也会办理医健、学科、语文和认识社会的教育课程。
林华煦君出身于香港书香世家,他亦为人师表。因父亲、弟弟等家人素喜音乐,常于家中唱粤曲、吹拉弹奏,从小他即深受熏陶。移居枫叶国后,西出阳关四顾茫然、找不到故人的他,情不自禁“重操故业”,又玩起乐器来。
渐渐,身边聚集了一班同道者,阵容越来越大。林君看到不少老人家,居此异邦深感在不同环境冲击下,有种飘忽无定的疏离,但他们皆多才多艺,而加国是有容乃大的多元文化社会,何不把他们组织起来,以音乐这种无国界的形式,服务社区及老人家,弘扬于主流社会呢,於是成立“耆乐社”,冀有朝一日,中华文化和传统文化,能成为枫叶国多元文化的一部分。其成员张美莲高兴地对我说,“能於花甲之年,从自弹自唱到娱己娱人,到处演出,可说焕发了人生新的一页,在一个充满诗意的意境中,心中满怀快乐和感恩。”(文/冯湘湘,曾任职香港多份报章杂志编辑,出版小说、散文集多本。小说曾获香港及中国文联的最佳小说奖。散文“这一晚的洗衣街”为牛津出版社挑选作为香港中四语文课本的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