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美景三月天,春雨如油柳如烟。
李白在城外。
西蜀是块宝地,可李白向往的是仙境。他唱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出三峡,“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泛洞庭,“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东游吴越,“会稽风月好,却绕剡溪回”;北上太原,“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漫游大江南北,“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隐隐青山,茫茫碧水,李白在青山之巅,绿水之湄,尽情放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盛唐的山山水水,因了李白的登临而更加峻秀,荡漾。山水之间,李白以酒作墨,和着盛唐香艳的脂粉,书写自己的万丈豪情,如巍巍高山,似荡荡流水。也许他不曾想到,一千三百年后,他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成了后人追随的神迹;也许他更不曾想到,正是他李白倾动了大唐的山水,震撼了人心。这,并不重要,无所顾忌的李白才是真正的李白,一路潇洒畅饮,一世英名长存。
剑是李白的随身之物,“抽剑步霜月,夜行空庭遍”。酒酣之时,他则“醉来脱宝剑,旅憩高堂眠”。剑于李白,更像一种精神与志向,“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他对剑的理解,是为国家建立奇功,“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便是李白的报国之愿。
于是他走进了长安。
李白豪情满怀,踌躇满志,他是吼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步入仕途的。然而做了30年皇帝的李隆基,早已被盛世迷惑,不再想励精图治。他是需要李白,需要的不是志在四方的剑客,而是吟风弄月粉饰太平的书生。不需剑指沙地,不需夜里挑灯批改文书,只需写写“云想衣裳花想容”。
–狭小的翰林书院,能容下这心在仙境的放荡才子?
说李白放荡,并不为过。“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也注定了他虽被玄宗所爱,却难逃“千金放还”的命运。
也罢,长安这浑浊的空气不适合呼吸,况且,空中的苍蝇尘埃,也会污染这一坛陈酿。离开长安吧,城外有美酒佳酿,蓬莱天姥,没有谄媚与诋毁,有的尽是潇洒。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是李白丢给衰败王朝的最后一句誓词,他就此重入江湖,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出了城的李白又过上了“浪迹天涯,以诗酒自适”的生活,游山访仙,痛饮狂歌。这时的李白哪怕仕途受挫,也不会让精神孤独,“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有他,李白,才能做到。
李白真的洒脱到甘愿在长安城外?自由与功名,这恰是他最为纠结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了熊掌,就因为舍弃了鱼吗?“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想必这就是李白给出的答案。
不管怎么说,城内乌烟瘴气,诗仙是飞不起来的。
多少年后我们解读李白时,只会认为长安城内不过是他人生的插曲。就像我们说李白是捞月而死,而非在病中离去。人们总喜欢给美好加以粉饰,试图去掉瑕疵,就像长安城外备受战争煎熬的人们,仍以为长安城内琼楼玉宇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