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城关中学的教师灶开张了,不管是哪个学生,对教师灶上的饭是向往许久了,可必须拿饭卡买,饭卡只有教师有。我,作为一名教师的孩子,理所当然地拥有了一张饭卡的所有权。
第一次去买,心惊肉跳,不敢进呀,只有拜托熟识的阿姨叔叔,请求帮助。
当我啃着教师灶上的肉夹馍到11班教室门口时,他们仨已经在等我了。嘉程、波子、端端和我,铁哥们,连吃早点20分钟都会从不同的教室汇集到11班教室门口。那是嘉程的班,一个距离学生灶与教师灶最近的教室。
我很得意地把肉夹馍在他们眼前晃了晃:“牛吧,教师灶的肉夹馍,绝对正宗,一个字,香;两个字,很香;三个字,香得很!”我故意把馍放在鼻子前使劲地闻了闻,而后长出了一口气,“啊–”,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波子白了我一眼:“你屌得很!显摆啥?”
话出有因啊,看看他们仨手里那吃得早不爱吃见了都想吐的丸子夹馍,确实是委屈了他们的胃。
嘉程是忍不住了:“笃行哥,明儿你也给我夹一个,行不?”
诱惑很成功,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流口水。顺便还承包了波子和端端的。
【章一:契约,肉夹馍】
第二天刚下早读,我第一个冲出教室,便看见他们仨站在楼道口。我掏出饭卡,朝他们挥挥手:“走,教师灶去!”我们四个一路勾肩搭背,大摇大摆,排场大得像娶媳妇般。可到了教师灶门口,我却心虚了:
毕竟我只是初一才进校门的学生,有老师认得我,可后勤的人不认识我呀,待会儿要是被轰出来怎么办?很狼狈不说,更可怕的是让这三个“小人”逮住尾巴岂不更惨?
嘉程见我半天不进去,使劲捅了捅我:“笃行哥,你快些呀,我饿得很!”波子端端也随声附和,我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门,扫视了一圈,哈,有认识的阿姨,直接就插到了第二位。轮到我,我很笨拙地把饭卡放在读卡的卡槽里,大声说:“夹八个,肉的。”我把夹好的馍一个个往怀里揣,热乎乎的,闻着都香。出门时,却听见后面有人小声说:“这娃夹这么多,不怕撑死。
”
出了门,我没好气地把馍儿们塞给他们,回头对着里面小声回骂了句:“撑死你。”虽然我的声音很小,可里面还是出来了一个人,男的,好像是后勤处的:“几几班的?站这干啥?”他真的有点凶,眼一瞪,我们吓得回头就跑,一直跑到广场,大口大口喘气。
我吃完一个馍后,顿了顿,有些遗憾地说:“伙计,我以后不买了,我也不用这饭卡了。为了几个馍,挨顿骂,划不着。”
嘉程一惊,急了:“笃行哥,你可不能这样,你希望弟兄们再吃那臭臭的丸子夹馍?”
经不住他缠,我只好答应了。
第三天,以后都是。每天一下早读,我们四个就勾肩搭背去教师灶,找我熟悉的阿姨,在广场大吃一番,各奔东西。
一切的改变,我也说不清楚。
【章二:分裂,毁约肉夹馍】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我就像是他们的买馍机器,只晓得为他们吃上肉夹馍跑来跑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一个趴在桌子上,不知该怎么办。我那红色的长着两个角蝙蝠翅拿着个鱼叉的灵魂蹿了出来:“干吗这么窝囊,不给他们买了!”我抬头看了看它,又低下了头,他们可是我的好哥们。“什么?”它飞过来扯了扯我的耳朵,“你看你,啥时变得这么软蛋,都不敢反抗?”
“一边去!”我有些生气,“他们真的是我最好的哥们!”
那红色家伙一脸尴尬,摇摇头,飞走了。可我的心却变得很沉重。
又到了吃早点的时间,我磨磨蹭蹭,不肯出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出了教室。远远地,看见他们仨在楼下等我,我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没了往昔一出门便挥饭卡直奔教师灶的情景。我的心里有些空,有些虚。
是嫉妒吧?嫉妒他们只在门口等着就可以吃上肉夹馍?不像,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谁让我有这么一张饭卡?
只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菜夹馍,我算是违反了当初的“肉夹馍”的约定吧?我想是的。可我却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让他们换换口味,教师灶的菜夹馍同样不赖。我全然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我感到自己有些自私。我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教室,没有搭理他们。
真正闹翻的,是接下来的周三。
早点时间到了,我迟迟没有走出教室,端端怕是等不及了,跑进我们教室冲我要饭卡。“你还要饭卡?”我语气有些火,可端端诚实地点了点头,还说什么“谁让你不给我们买”,我抄起一块橡皮砸向他,“出去,我再不给你们买了!”
他有些失望,或许更多的是不理解。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空荡荡的。他们今天吃什么?大概又是那见了都想吐的丸子夹馍吧?我不知道。先是空虚,过了一会儿又泛起一阵后悔。我错了?我想,是的。
【章三:和好,继续买馍】
我从兜里掏出饭卡,斜靠在桌角,想一脚踩下去,最终还是没有。第一节下后,我去找了端端,向他道歉。他就在我隔壁班。
“没事,都是好兄弟,看看你,熊样!”端端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居然没有生气的痕迹。我很惭愧。他又拍了拍我的肩,“一辈子的兄弟!”
我想哭,用拳捶了捶他,笑了。
后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在11班和教师灶间徘徊。
【后记】
我们现在已经不再用饭卡在教师灶买肉夹馍了,肉,也有吃腻味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教师灶整顿,不允许学生自己买,即使子弟也不行,除非父母代买。让妈一个人夹几个肉夹馍,我自个也心疼啊。
我们又继续吃起那令人恶心的丸子夹馍,吃的不是丸子夹馍,吃的是吃时你推我搡的快乐。
依然能记起以前自己脚有点毛病时,很郑重地将饭卡交给端端:“去,你买,看的是能耐。”他不也任劳任怨为我们哥仨服务么?再想想我,呵–,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