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因中风身体不便几乎经年累月躺在老家的炕上,我请了几次,她也不来城里,说乡下“散坦”,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我知道,母亲只是不愿意她的不方便给我的生活带来不方便。
想起母亲,就想起母亲在我耳边的唠叨–
记得小时候,我贪玩,一得空就想跑出去“疯”。总在我准备跨出门槛之际母亲就从后面揪住了我的小辫子,训斥我“娃娃勤,爱死人;娃娃懒,狗都嫌”。
慢慢地,我就不再贪玩了,学着帮大人干活了。于是,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身赞赏的目光,走到哪里,也都是阳光般的好心情。
开始上学了,一个班60多个娃娃,我长得黑黑瘦瘦塌鼻梁,小眼睛就像谁不小心抠出的两道缝儿,头发黄黄疏疏如枯草。因丑陋而自卑,因自卑开始逃学。
一天,母亲在做针线活,我在心不在焉地写字。她突然递给我两块布,一块是密密瓷瓷的黑缎子,一块是能看见蓝天白云的白纱布。“哪块布好?”母亲似乎在问我,又像自语,“人呀,就像布一样,黑点丑点怕啥,总比‘绣花枕头一包草’好。记住:黑缎子就是比白绫子强得多!”
母亲说我是一块“黑缎子”,我也就认定自己是块“黑缎子”,走出了自卑的阴影,一路走来,也真胜过了许多“白绫子”。
求学中,朝着既定的目标,我满腔热情十分尽心地努力,我总以为付出就会有收获,暗无天日的7月收获的却是流不完的泪伤不尽的心。
那段日子,我很悲观,因悲观而懈怠,在懈怠中敷衍生活敷衍自己。母亲说:“娃呀,米下到锅外面就不下了?要吃饭就得再下米。就像我和你大种地一样,庄稼不收年年种,你不能和天计较和地计较,只能和自己计较……”
如豆的煤油灯下,母亲唠叨着整天围着转的锅台和田地,却说得我面红耳赤。想起母亲的话,我就不再浮躁,也就踩稳了脚下每一步。
工作了,生活中与人交往便可能产生磨擦,有时便将烦恼说给母亲。她经常只是不掺和一言一语地静静地听。只有一次,在我讲到“吃亏、沾光”时,母亲打断了我的话。她说“亏把人吃不死,光把人沾不富”,还说“能沾你的光可见你还有光能叫人沾上,你穷到骨头上谁能沾你”。最后,还训斥了我一顿,说“人就是那样,善财难舍”,让我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吃亏”“沾光”之类的混账话。
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母亲面前谈吃亏沾光的事,事实上,我真的把它看淡了。
……
母亲的唠叨还很多,多得……多得像阳光,时时洒在我身上,我几乎是沐浴着母亲的唠叨一路走来。母亲的唠叨使我眼前身后铺满了赞赏的目光和话语,终身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