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金正恩外交首秀选在万隆

结束三年守孝期的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已经确定把自己的外交首秀选在60年前召开亚非峰会的印尼万隆,从而终结外界对他首次出访是去莫斯科还是北京的猜测。

万隆市长利德宛日前表示,印尼将于4月24日在万隆举行亚非峰会60周年纪念活动,包括金正恩在内等各国领导人将会出席纪念活动。考虑到领导人出访一般要提前告之,而在这之前,中国2月还有春节,3月有两会,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金正恩在这个时间段访问北京。

去年金正恩的高级幕僚崔龙海访问莫斯科时,普京邀请金正恩于今年7月访俄,出席俄罗斯举行的有关二战70周年纪念活动,外界普遍认为这将是金正恩首次出国访问。不过,也有人认为,尽管北京和平壤关系紧张,也不排除金正恩赶在访俄之前突访北京,毕竟过去的传统是这样。但现在很清楚,既不是莫斯科,也不是北京,印尼成为金正恩的首访之地。

那么,金正恩将首访选在印尼,发出了什么信号?

其一,预示着朝鲜的外交将更多地依赖发展中国家,把重点放在经营同亚非等发展中国家的关系上,而东南亚尤为重中之重。

金正恩掌权后,中朝关系因朝核问题而疏远,平壤开始了“去中化”,为填补北京的势力空白,俄罗斯、日本、韩国乃至美国和欧盟,都成为平壤极力拉拢的对象,而上述国家也有意改善同平壤的关系。于是,金正恩去年派遣他的高级外交官和亲信分别访问了这些国家和地区,或者同它们有过接触和会谈。但除莫斯科外,效果有限。朝美关系因电影《刺杀金正恩》而进一步恶化,最近两国在新加坡举行的会谈也没取得进展;欧盟也因在联合国提出朝鲜的人权问题而让朝鲜失望;朝日关系也因受阻于日本人绑架问题而没有突破;朝韩关系虽在平壤三位高官访韩后一度有所改善,但后来也没下文。对朝鲜来说,它最想迫切改善关系的是华盛顿,朝美关系如果不能取得突破,朝日和朝韩关系事实上都不可能走远。

在对上述国家发起外交攻势的同时,金正恩也派遣外交部长李洙墉在去年先后访问了中东、非洲以及东南亚各国。金正恩这样做,是要两条腿走路,从另一条线上突破。应该说,从这条线上打破平壤的外交僵局相对容易。因为东南亚、中东和非洲等国同平壤有着传统的外交关系,一些国家曾经或现在实行和平壤相似的社会制度,对平壤易抱同情和理解。鉴于这些国家在联合国占多数,平壤要缓和联合国的人权压力,恢复在联合国的影响,需要依靠它们。另外,中东和东南亚的一些国家也是平壤除中国外重要的贸易和经济开放对象,它们在朝鲜有些投资。通过这么多年的交往,平壤认识到,大国是靠不住的,需要把外交的基点放在这些发展中国家身上,搞好同它们的关系。

其二,平衡中俄关系,不使北京生疑。

上世纪70年代缓和时期,金日成曾一度奉行不偏向中俄任何一方的“自主路线”。金正恩显然也有意仿效其祖父。平壤在“去中化”后,尽管加强了与俄罗斯的联系,但也没有过于“倾斜”莫斯科。这里有几个原因,一是从地缘政治而言,北京毕竟在朝耕耘了几十年,在朝各方面尤其经济上严重受制于北京的情况下,金正恩虽然极力想争夺北京控制,但在没有找到“下家”之前,过于疏远北京对于其政权稳固并无好处,得不偿失。二是中俄今非昔比,俄罗斯自苏联解体后,自身也在走下坡路,特别是因乌克兰问题受到西方制裁以及卢布危机后,俄自己也有求于北京,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平壤得到俄罗斯的援助不可能很多;另一方面莫斯科也不会为了平壤而得罪北京。三是北京尽管反对平壤拥核,但在其他问题上还是护着平壤。而且北京最近也向平壤伸出了橄榄枝,表现出了改善两国关系的愿望。北京在金正日去世三周年时主动到朝驻华使馆吊唁以及在金正恩生日发电祝贺,都是不想把两国关系搞僵的信号。既如此,金正恩也可以顺坡而下,示好北京。所以,在朝鲜士兵越界枪杀中国边民后,平壤不仅表示遗憾而且对有关人员,包括朝鲜警察总局局长等被免职,就是为对北京有所交代。

现在的问题是,金正恩和习近平会在万隆举行首脑会谈吗?可能性应在90%以上。两国首脑三年多没有互访,虽然让人看到两国关系的冷淡,但总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若两人同时参加万隆会议60周年纪念却不见面,就没有理由可说了,只能说明两国关系确实非常糟糕。故为表两国友谊,不给外界非议,两国领导人会在万隆举行会谈。不过,不要指望这个会谈能够解决两国间的症结。从金正恩来说,他不是不希望去北京,但去北京就意味着朝核问题作为会谈主题,而金正恩在这一问题上不可能满足北京要求,另外,去北京谈朝核也使得金正恩有一种受辱的感觉,所以北京既不会邀请金正恩,金本人也不会去北京。当然习近平更不可能去平壤为金正恩背书。因此,两国只能借助第三方,在国际多边场合实现首脑会谈,这样对双方都很平等,能够满足朝方的自尊。

中朝首脑如果实现了在万隆的会见,由于俄罗斯不会出席这次会议,因此形式上要早于朝俄首脑会晤,平壤也就平衡了中俄关系,不至于使中方觉得太倾向于俄方,对双方都可以交代。但正由于第三方的性质,中朝首脑会晤不大可能达成实质性成果,更多是象征性的,双方可能会发出互访邀请,比如习近平邀请金正恩来华参加抗战70周年会议,而金正恩邀请习近平访朝。

其三,营造金正恩受国际社会尊重形象,向国内民众显示金正恩是国际社会重要领导人。

极权国家领导人并不仅仅采取高压,为显示政权合法性,它还要向国内民众显示其极权统治得到国际社会认可,而认可之方式,就是领导人在国际上的露面和交往。金正恩三年没有出国访问,虽是巩固权力之需和所谓守孝三年的约束。但自诩为“强盛国家”领导人,这么长时间既不出去访问,也没有其他国家领导人,特别是友好邻邦如中俄高官来访,对国内民众的观感总归是不太好,会让百姓产生政权受到国际社会孤立的怀疑,所以,金正恩在三年守孝结束后,势必要主动出国访问。而在首访国家的选择上,如能访问中俄当然很好,但诚如上述,访华需要带着弃核诚意,而金正恩现在显然不想弃核。另外,从宣传效果来看,访华或访俄虽然能显示社会主义加兄弟或友好邻邦的效果,但毕竟只是面对一个国家,而且中俄不可能给金正恩多高的礼遇,可如果能够出席有关国际会议,并在国际多边场合同多国领导人会面,就会给朝鲜民众制造金正恩国际朋友很多,朝鲜融入国际社会的印象。正如万隆市长利德宛所说,金正恩从未出访海外进行外交活动,一旦他抵达印尼万隆,万隆将成世界关注的中心,这会让万隆在历史上再留下一笔。这种万人瞩目的场面,正是极权国家领导人需要的。

另外,相对莫斯科,万隆也更适合金正恩。首先,朝鲜跟万隆有渊源,万隆是世界不结盟运动的发祥地,朝鲜也是不结盟成员,在万隆会议10周年时,金日成曾出席并发表演说,对喜欢处处模仿其祖父的金正恩来说,出席万隆60年会议可以被宣传为继承祖父意志。其次,来出席万隆纪念会议的都是不结盟运动的成员和有关组织,美、俄和西方国家领导人不会来,这样就能够避免西方的围攻,因为假如美国和西方领导人参加,届时拒绝同金正恩见面,无疑会让金正恩很尴尬。再者,据说韩国领导人朴瑾惠也会来万隆参会,这样朝韩领导人也可借此场合会晤。金正恩在今年的新年贺词中表达了改善北南关系愿望,呼吁举行两国最高领导人会谈。韩国总统朴瑾惠也进行了呼应。双方都营造了友好氛围。但是对会面场合,为避免到对方有矮化自己之嫌,选择第三方比较恰当。而印尼同北南双方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朝韩领导人在万隆会晤的概率很大。假如金正恩在万隆实现了同习近平和朴瑾惠的会见,这无疑会作为金正恩的伟大领导而被朝鲜官方大力宣传,金正恩作为英明领导人的形象在朝鲜民众中会更加深入人心。

所以,金正恩选择万隆作为其外交首秀,是一着精心设计的棋,能够使朝鲜比较快地打开外交局面,巩固其统治。由此来看,金正恩及其外交班子并不愚昧。但金正恩是否在这个场合会宣布自己的新政,打开朝鲜神秘大门,不得而知,假如不会的话,金正恩外交首秀所其作用更多是国内的,不会从根本上改善朝鲜的外部处境。(来源:华尔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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