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把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与墨索里尼(Mussolini)和希特勒(Hitler)进行对比是有些过度紧张了,但是特朗普的崛起确实显示了,在面临经济挫败和人们普遍畏惧未来的情况下,民主进程会失去方向并产生危险的毒性。特别是在一些之前受人尊敬的领袖在新秩序下匆匆“倒戈”的情况下–没错,克里斯•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我说的就是你。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的可能,是美国的繁荣和安全目前面临的最大威胁。在过去10届总统大选中,我每次都有强烈观点,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在历史长河的层面上,我眼中的错误结果可能会对整个美国“项目”造成严重损害。
问题不在于特朗普的政策,尽管即使在极少数领域他的政策并非完全不知所云,那些政策也是奇葩的。真正的问题是,他就像是现代的牛仔–以蛊惑人心的方式,把他的张扬个性吹嘘为解决一切问题的神奇妙方–还明确表明,他会碾平一切妨碍他的人和事。
特朗普已然和3K党(Ku Klux Klan)关系暧昧,并且蔑视及贬低女性。他誓言要追杀恐怖分子的家人,采用极端的酷刑方式,并且禁止穆斯林进入我国。特朗普一再声称,他将碾碎那些妨碍他的人;他对于重写诽谤法律的承诺–允许他因为《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和《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发表了他不喜欢的文章而惩罚它们–可以让他兑现这一威胁。
林德•约翰逊(Lyndon Johnson)的一流传记作者罗伯特•卡罗(Robert Caro)曾写道,尽管“权力并不总是带来腐败……但(它)总能暴露本质。”当一个煽动者拥有了与可能成为美国总统的特朗普一样的平台,控制了国家安全局(NSA)、联邦调查局(FBI)和国税局(IRS),他会做什么?他会对法治展示什么承诺?特朗普已经提议,在他的集会上出现的抗议者“应该吃点苦头”。
当年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在竞选时也没有要求获得把政敌列入黑名单或采用肮脏伎俩的授权。如果特朗普当选,他可能会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授权。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不会动用这种授权吗?
没错,美国政治舞台上出现过特朗普这样的先例–比如约瑟夫•麦卡锡(Joseph McCarthy)、乔治•华莱士(George Wallace)和休伊•朗(Huey Long)。就像特朗普一样,他们都挖掘了美国社会表层之下隐藏的偏见、偏执和过度民粹。不过,即使在人气最高的时候,他们中也没有任何一人看起来有成为美国总统的可能。即使是想一下休伊•朗总统在“大萧条”时的可能做法、约瑟夫•麦卡锡总统会在冷战时可能推行的政策、或者乔治•华莱士会在动荡的1960年代末可能采取的举动,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我在哈佛大学(Harvard)的同事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提出,威廉•詹宁斯•布赖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是特朗普的前身。对于布赖恩来说,这样的对比似乎是不公平的–他是一位进步的民粹主义者,但不是暴徒,他最终成为威尔逊政府的国务卿,就说明了这一点。特朗普当选将威胁我们的民主体制。当年如果布赖恩打败了威廉•麦金莱(William McKinley),民主会受到威胁吗?我对此感到怀疑。
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等人认为,特朗普是共和党数十年来种种趋势的巅峰。我对茶党(Tea Party)没什么好感,也不喜欢国会阻挠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总统的方式。但是,一些人认为特朗普是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甚至共和党国会领袖的延续,我认为这种看法似乎相当不公平。
即使是特朗普成为总统的可能性都是非常危险的。美国经济增速已经低于2%(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人们对低迷的世界经济缺乏信心)。如果人们日益认为煽动保护主义的人有望很快成为美国总统,这无疑会在国内外引发极大的不确定性。由此带来的风险溢价很可能足以将脆弱的美国经济推入衰退。对于美国将付诸保护主义和孤立主义的担忧,很容易损害人们对很多新兴市场的信心,触发一场金融危机。
特朗普当选总统带来的地缘政治后果可能更为严重。世界其他地区对特朗普成为美国总统的可能性感到难以置信并且不寒而栗,并已据此开始悄悄反思其对美国的姿态。美国和中国正在争夺在亚洲的影响力。对于中国来说,很难想到有什么比美国转而采取“好斗的孤立主义”政策更好的局面了。美国重返亚洲的核心元素《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可能就此坍塌。日本可能不得不更认真地考虑自卫措施,而不再依赖于美国提供的安全保障。亚洲其他国家会不可避免地由更为反复无常的美国转向相对稳定的中国。
特朗普的崛起不仅是因为他蛊惑人心的感染力。它反映出政治上的沮丧心理–人们认为他回应了他们对当今世界秩序的恐惧,认为他是一个为那些被抛弃的人出头的局外人。如果我们要超越“特朗普主义”,就必须找出应对经济放缓的可行办法。
美国一贯受到思想权威(而非权威思想)的治理。相比让所有美国人明白活跃政治辩论和妥协的传统将会继续,没什么其他事情更重要。唐纳德•特朗普越快被排挤到国家生活舞台的边缘,对美国乃至整个世界就越有利。(转载自FT中文网)